月光忽而化为漫天飞雪,他看到自己被养父母卖到夜行司,换了十两雪花银;
再一瞬,雪地变作荒原,夜行司的外差们被当作诱饵送死。他是最后濒死的活口,有个人甩给他一瓶药和一本功法,他一点一点拖着身躯爬出荒原;
就在他快要爬出去时,脚下一空,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的场景,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分不清上面温热的血是谁的。。。。。。
叶归举起手细细分辨,手掌的血珠滴滴落下,淌入一池春水。
他忽地回过神,现在才是真的啊,刚才在幻觉中他又一次将手划得鲜血淋漓。
叶归感觉有无数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他只清醒了片刻,血腥的、黑暗的、痛苦的回忆如附骨之疽再度袭来。
快,快想些别的,快乐的回忆,什么都可以。
第一次完成刺杀任务后,他藏身到一个府邸的偏院,翻窗而入时撞翻了案几,帐中的少女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依然酣睡。他在房间的角落静静歇了一晚,那是他夜里待过最温暖的地方。
后来他奉追查令暗中监察百官,总在夜里游走,知道了那个少女是林家二小姐,她叫阿晚。她耳朵不太好,只能待在小院子里。她总是在案前琢磨雕玉,有时趴在案上睡着了,脸颊的软肉会堆起来,不知道用手戳起来会是什么触感。
阿晚很少笑,但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比如那次她终于能出门看萤火虫。他暗暗地想,今后要爬得很高很高,带她走出院子,天天看她笑。
可是阿晚嫁人了,他晚了一步。不,不行,这个不能想,快忘掉,快忘掉。
他又想起百花宴上她叫住他时的模样。阿晚原来认识自己,她喊他“叶大人”,她让他留步。他好像又有机会了,高兴得一晚上没睡。
他终于成了阿晚的外室,他还会成为更多。
他真的戳到了阿晚的脸,和想象中的一样软。
他吻了阿晚的耳朵,高兴得又一晚上没睡。。。。。。
叶归昏昏沉沉地想着,感觉身体没有那么痛了。
怀中的蜂铃盒忽然震颤起来,是阿晚的那只小虫来找他了吗?
他本能地跟着那只银色的小虫,在芦苇中穿行。
他总是游走在黑暗中,但他有一轮自己的月,遥遥悬在高处,能让他像是行走在白夜里。
在行路的尽头,他看到了阿晚。
她在池边等他,正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烟花。晚风徐徐,笼在她身上的斗篷悠悠扬起,衬得她身形如轻云笼月。她站在一片绿海中,妍丽得如同初绽的芙蕖。
叶归的脚步却忽然迟疑下来,这会不会又是一场幻觉?昨夜她才冷若冰霜地赶走了自己,现在应该正和江怀安一起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功法的反噬让他头痛欲裂,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顺手打晕旁边的人,朝阿晚伸手。
如果这是幻梦一场,他乐意放纵自己一次。
“阿晚,你真的来找我了。”
*
翡翠绿的烟花忽然在夜空中炸开,林风晚在这一刹转头,看到了叶归。
他指尖颤抖,满手血污,呼吸粗重得如野兽低喘,眼睛在绿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森晦暗,像是被黑暗侵蚀的深渊。
接着烟花坠落,视线转暗,他成了一团高大的黑影,身上血气逼人。
林风晚骤然想起叶归那日给姐姐治病后,说他功法失控时也是这样的状态,不过此时看起来更加可怖,甚至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