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去海边,坐在人潮汹涌的集市里,低头在闻颜的虎口处画画。
闻颜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为了方便,他张开手露出虎口,于是手背的指骨也突起来,像一个个小山峰,很性感。
因为画画,江昊不可避免地碰到闻颜的手,他的皮肤很干燥,显得江昊手心很湿。他太紧张,于是想好的步骤乱了,还把那只本应该在落日下自由翱翔的鸟画得翅膀都在颤抖。
他还记得闻颜笑了笑,说没事。
那时江昊还不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闻颜这样包容的人。
他画不好,闻颜说没事,不会冲浪也不想学,闻颜说没事,以为自己是在解围但其实是犯蠢地跳进泳池里,闻颜说没事。
后来他看到闻颜纹在胸口的鹰,以至于在以后的人生中都常常想起,有一次他才终于明白,包容是因为闻颜只靠自己就能处好很多事情,是因为他足够强大。
而当年的江昊,与他相比,又实在不算已经长大。
短短一个小时的睡眠,江昊在梦里想起很多曾经的事情,将从前他体会过的无力又体会了一遍。
那些感觉那样真实,以至于他在睡梦中格外挣扎。
“江昊……”
听见有人叫他,江昊猛地睁开眼。
“你怎么了?”
闻颜已经解掉安全带倾身过来,车内微弱的顶灯下,闻颜的身影遮住照在江昊脸颊上的灯光。
他刚从梦里醒来,眼睛有些红,也有些湿润,像是梦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做梦了?”闻颜轻声说,“我们到杭州了。”
他看江昊额头都出汗了,抬手把他额前的碎发朝上捋,打算坐回去时,江昊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他很用力,五指扣得极紧,好像稍微松开一些闻颜就会走。
对视时,闻颜意识到江昊还没完全醒过来。
他吐息很烫,也有些急促,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交换着呼吸。
江昊抬起眼皮看着闻颜,视线一动不动。片刻后,他才回了神,先是松开闻颜的手,又牵回来,打开看了看。
“我捏痛你没有?”江昊低声问。
“没事。”闻颜说。
“到多久了?”江昊彻底放开闻颜,喉结滚了滚,靠回椅背上,一只手盖着自己额头,想再清醒一点。
“没多久,就十几分钟,看你睡得太香没叫你。”闻颜用手拍了拍江昊发顶。
“前面是步行街,车开不过去。”闻颜说。
“嗯,走吧,下车走走。”江昊解开安全带,想了想,从车里找出两个口罩,把其中一个递给闻颜。
“晚上怕人多。”
还有一段路才到西湖边,他们沿着马路来到公园外,一块柳浪闻莺的牌匾下。
夜晚,树丛中的路灯不算很亮,零零散散有一些游人在散步。
“在杭州出差怎么样?”江昊问。
他想和闻颜聊聊天,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选这个话题。
“就是工作,这次还有李榆然,他的公司也想参与这个项目,”闻颜说,“不过我基本已经决定不投了。”
“是电影吗?”
“对,电影,我觉得剧本不好。它那个剧本,怎么说呢,感觉整个电影的精彩片段只够剪一个预告片。”
江昊被闻颜的说法逗笑了:“你还真会评价。”
“我能感觉主创特别想做一个大陆没做过的类型,但宏大的只有背景,情节和情感还是那么几个寻常的点,太普通了。”
“嗯,有些歌也这样,概念很好,但旋律跟不上歌词,或者歌词跟不上旋律,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闻颜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杭州的月亮比上海的颜色稍沉一些。
他忽然想到一首江昊的歌,叫《橘子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