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苳!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安秀英发现自己的话没有?回应,提高声音喊道。
安苳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一瞬,然后就继续搅拌锅里的面?了。
她很累,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还要怎么安慰安秀英了。
在何仲明这?件事上,她有?惊讶也有?气愤,但她回应不了安秀英的“失望”。
她从来就没把希望寄托在何仲明身上过,又怎么会有?失望呢?她理解不了安秀英的失望。
对她来说,何仲明就只是一个如今已经撕破脸的白石镇同乡,仅此而已。
这?个名字不光是岑溪不喜欢,她自己也不想再多提起。
她不说话,安秀英就一直念叨这?件事,一会儿说“他个小王八蛋敢骗咱们家的钱”,一会儿又说“你啥时候再找一个更好的,气气他”……
以前,至少在去?年年初,安苳尚且还能和安秀英对话。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她,或许也能附和安秀英几句,说一些类似的话。
可她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她。
她仍然没说什么。
面?好了,她盛出了两碗,把青菜和肉丝多的那一碗端到安秀英跟前,又拿来了八宝酱菜、湿巾和筷子。
安苳做面?好吃,安秀英也饿了,嘟囔了两句,还是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面?,终于不再说何仲明的事了。
“我明天去?京城送货进货。”安苳吃了几口,说道。
安秀英没说话,唏哩呼噜地把面?吃完,才擦着?嘴巴斜睨着?她:“啥时候回?”
安苳:“周一。”
“送个货进个货,要两天两宿?”安秀英狐疑地说道。
“嗯。”安苳放下筷子,“我明天跟徐姨说说,让她住咱们家陪你。”
她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低头给岑溪回复:岑溪~你睡个懒觉起来,我就到了。[笑]
岑溪~:不要那么早,天亮再出发吧。你今天早点睡,中途也要休息,不能疲劳驾驶。
安苳:嗯嗯![狗狗亲亲]
岑溪~:晚安。
安秀英瞥着?女儿,冷不丁问道:“和谁聊天呢?”
安苳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和岑溪。”
“岑溪岑溪,天天是岑溪。”安秀英阴阳怪气道,“你和她有?啥话聊啊,天天聊。人家在京城有?好单位,以后能嫁在京城,你跟着?凑啥热闹啊。”
安苳微微皱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妈,岑溪不会嫁人的。”
安秀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不嫁人?不嫁人干啥去?。你听她吹牛吧。”
“妈。”安苳低头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我也不会嫁人。”
安秀英的嘲笑声戛然而止:“你说啥?”
“我说……我不想嫁人。”安苳看着?她,缓慢却又坚定地说道。
安秀英瞪着?她:“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又在外面?交了啥不三不四的男人?你是不是让人占了便宜,人家还不想娶你?啊?”
“……没有。”安苳疲惫地说道,“妈,你想多了。”
她什么都不想跟安秀英说了,沉默地帮安秀英打水泡了脚,又让安秀英把药吃了,就锁门?准备睡觉了。
安秀英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骂她,背对着?她躺下,盯着?前面?的墙壁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苳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提前用小锅预约炖了玉米粥,当作明天的早饭,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她三点半就起来装货,四点半准时出发。
外面?冷极了,冻得人皮肤都发麻。黎明前的黑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旷野上,安苳的货车是唯一的光点。
她还是怕黑,但现在又没那么怕——她最?怕的是隧道,黑暗冰冷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狭窄的通道没有?尽头,就像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人生,使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而现在,她驰行?在旷野上,只要一想到岑溪就在那里,安然地睡在那张她熟悉的床上,在等她过去?,她心里的恐惧就一点一点消散了。
远方天际挂着?几颗明亮的星星,那是启明星,正是她要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