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梨矜回:[嗯,我怕她出事。]
根本就不是应谨言的错,但她是个挺敏感的人,当初顾辞为她执意同应慎行离婚,应谨言就介怀了许久,现在会不会觉得顾辞因她而死呢?路梨矜给不出答案,知道她安好就足够了。
对挚友的猝然离世全无准备,路梨矜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现实,在通宵达旦近三天后,终于靠着安眠药得到八个小时好眠。
醒来时刚刚五点,昨夜似是下过场大雨,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院落里草木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路梨矜面墙而立,她追随着蜗牛爬过后留下的弯曲涎液,来找寻蜗牛的所在。
日光让它们变得闪亮,她从墙角看起,再到仰头,看到墙顶处,一只蜗牛的壳。
路梨矜踮脚、展臂,勉强够到它,能轻易从墙上取下的那刻,她就知道壳里面是空的了。
什么都留不住,甚至抓不到只想要的蜗牛。
路梨矜打小就为自己规划了曲艺演员的道路,因此她不能行差踏错、不能踩到红线致使让自己声名扫地,自十九岁拿到驾照起,意外违章停车和违规掉头都寥寥无几。
但今天仿佛是失了神,车一路开出帝都,特意没有上高速。
前往燕北的路上还下着大雨,道路开阔,路边无人,路梨矜靠道边行驶,故意让车胎溅起积水。
雨刷刮开水幕,散不开心头瘀积的阴霾,车厢里单曲循环着叶丽仪的《上海滩》。
“她们都说你超级会唱歌,那你能给我唱一首《上海滩》吗?”初识那年冬天,顾辞捧着温热的红枣牛奶,眉眼弯弯地念叨着,“小时候我超喜欢看赵雅芝和周润发版本的。”
很简单的要求,路梨矜当然不会拒绝。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
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人间事,多纷扰,化作滚滚东逝波涛。
有泪、有笑,浪里浮沉着悲喜煎熬。
鸿飞、泥沼,转眼间谁人能记牢。
爱你恨你,有谁知晓,情似水无处可逃……”
时至今日,她实在没什么能为顾辞做得,只能跟着原唱喑哑得唱着她爱听的歌,国语粤语都唱尽。
终止路梨矜唱下去的是巨响和极大的推背感,她麻木地愣了两分钟,才扯下安全带准备下车确认情况。
车外,撑伞的三个青年忧心忡忡,见她推开车门,立马有人倾伞迎她。
路梨矜虚扫了眼戴着耳麦的青年,才去看车况。
车直接撞到了路肩上的石柱上,前保险杠凹进去一部分,轮毂似乎也有明显的剐蹭,没什么大事。
她叹了口气,冲青年伸出手,“你们帮我处理?”
“……”青年默然片刻,摘下耳麦双手递给路梨矜,“您跟楚总沟通吧。”
时隔近两年,再次跟楚淮晏对话,单刀直入,没什么情绪的四个字,“车借给开。”
“嗯,给你开,撞的那辆我来处理。”耳麦那头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雨声很大,但意外的清明,楚淮晏温声嘱咐道,“注意安全,另外、我没别的意思。”
路梨矜淡淡回,“我明白的,谢谢。”
再启程时,开得是跟了她一路的悍马,这次路梨矜依然涉水,只是不再听歌,速度也慢下来不少。
她明白楚淮晏为什么找人跟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未有任何值得牵挂的血亲,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追求和欲望,挚友的死亡很可能成为压倒路梨矜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如心的自缢在前,楚淮晏很难不多想,就跟自己担心应谨言那般,因为了解,所以惶恐。
实际上她的精神也接近崩溃,路梨矜一直往前开、进到市区后速度放得更慢,几乎卡着最低限速开,一直开到完全晴朗的地方才靠边停下,伏在方向盘上痛哭。
三个月后,路梨矜意外地在应谨言久违更新的ins上刷到了条新动态,是份日本新闻稿。
她提取了文字翻译后,才看明白其中的内容。
“因为精神疾病而未被收监的纵火犯,被乱刀砍死在家中,据悉凶手是之前火灾事故受害者的父亲,已罹患重病。”
法治无法制裁,手刃仇敌,血亲同态复仇的桥段再度上演。
积攒的民愤终于得到宣泄,日网一片欢庆。
可路梨矜笑不出来,她直觉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却不准备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