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恐怕以为她对岳观雾有什么别的心思。
玹婴单这样一想都觉得既窝囊又恶心,恨郁润青同样恨得牙根痒痒。
可正如郁润青所说,她的爱恨总是一会一变。见郁润青独自站在廊下,伸出手去接初冬的细雪,寒风中的侧影沉静又寂寥,她的恨转眼之间就被汹涌的爱淹没了。
凭什么不爱呢。只要她愿意,她高兴,她尽可以去爱。恨也一样。
玹婴长舒了一口潮湿的白气,快步走到郁润青身旁,微笑着问:“你怎么出来了?终于睡够了吗?”
郁润青掌心微红,雪花落而不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晶莹。
“睡太久。”她虚握住手说:“想出来走走。”
“你真的在睡觉?”玹婴一怔,眉头微蹙道:“我以为你不想理我故意装睡呢……那你这一日睡得未免也太久了。”玹婴这样说着,伸出右手的食指,用指尖点了一下郁润青的眉心。
眉心乃魂魄聚集处,元神之居所。玹婴看似随手一点,其实是要将郁润青的魂魄扯出来查探,然而才向外一引,顿觉心口绞痛,不禁猛地缩回手,连着向后退了两步,神情几乎有些无措。
“怎么了?”
“……”
过了好一会,玹婴才缓过神来,颤巍巍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怪吓人的。”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吓着了玹婴,玹婴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似乎对自己方才触碰到的东西有一种锲刻在灵魂里的天然的畏惧,所以本能的想要逃避。
郁润青唇角微弯:“还有什么事能吓着你。”
玹婴虽然感到惊奇,但绝没有一丁点细究缘由的念头,看郁润青笑,她也跟着展颜一笑,凑上前说:“我陪你去外边走走吧。”
外边尽是童尸。
这些童尸本就戾气极重,被炮制成傀儡后,受主人影响更添了几分凶悍,嗅到郁润青身上的气息,纷纷躁动起来,好似一群饿极了的小乞丐面对一碗香气喷喷的红烧肉,两眼放光,口水直流,馋得简直六亲不认了。
郁润青只觉得一双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便含咬住了她的手指,她稍稍一动,那童尸便非常灵活的窜上来,四肢交缠着倒挂在她胳膊上,米粒似的小乳牙死死咬着她的手指不放。
童尸不大,牙没长齐,咬也是白咬。郁润青抬起手,对走在另一边的玹婴道:“这是你养的傀儡?”
傀儡不听命于主人,这对魔修而言是奇耻大辱。玹婴“啊啊”叫唤两声,一把将童尸扯下来,咬牙切齿的一脚踢飞了:“这不是我养的傀儡。”
“……”
“好吧好吧是我养的……”玹婴很心虚又虚心的请教郁润青:“你说他们是戾气太重我压不住吗?为什么老是不听我的话呢?”
将厉鬼封入肉身制成傀儡,是郁润青当年为了镇压厉鬼临时想出来的对策,因所施咒法略有几分阴邪,一回宗门就被关了将近半个月的禁闭。后来她受命去看守镇魔塔,逐渐和玹婴熟识,两人谈及如何应对怨气冲天的厉鬼,玹婴也提了这个法子,玹婴认为这样又快又稳妥,还能将厉鬼的阴邪之力加以善用,观点与郁润青不谋而合。
郁润青将玹婴视作知己,两人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才有了今日完整的傀儡术。在傀儡术细化的过程中,郁润青是出了七分力的,玹婴除了她,也没人可以请教。
“你用的血咒?”
“对啊,血咒不是更妥当吗。”
郁润青偏过头,仿佛看了玹婴一眼,而后不紧不慢道:“你自己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以血咒操控的傀儡又怎么可能对你言听计从。”
话音刚落,一个稍大一些的童尸忍无可忍的扑上来,一溜烟爬到郁润青肩上,小野兽似的嗅来嗅去,虽然克制着没咬郁润青,但口水也流的到处都是。
还不等郁润青有反应,玹婴就一把将那童尸薅下来,颇为嫌弃的说:“天呐,你恶不恶心啊!”
郁润青在童尸身上闻到一股很浓烈的恶臭,心知不是好死:“这些孩子都是谁杀的?”
玹婴随口道:“一个丑八怪长老。”
郁润青又问:“你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玹婴反问:“不然呢?”
郁润青道:“他们现在就不受你摆布,日后只会更失控,终究要反噬到你头上。”
玹婴抱着那童尸,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才不会呢,日后他们长大了,懂事了,自然更听我的话。”
玹婴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一个含辛茹苦拉扯弟妹的大姐。
郁润青冷道:“傀儡如何长大,食人肉喝人血,修炼成魔吗。”
玹婴怎会听不出郁润青话中的讥讽之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她笑嘻嘻的说:“我不会滥杀无辜的,我都是拿我讨厌的人喂他们。”
“这便不算滥杀无辜?”
“这怎么能算滥杀无辜!难道我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吗?”
玹婴活在这世上,只活自己那一番道理,郁润青没有再同她多费口舌,只是说:“雪天路滑,有个傀儡走几步摔一跤,再这么摔下去恐怕要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