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从一堆杂乱无章的书册中翻出一本,又从书案上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从现在起,你一五一十地把你和?裴、温两人的接触通通都告诉我,我来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贺问寻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喝下一口,从潜入姑苏裴府里的藏宝阁那夜说起。待她说到温明诲下蛊之事,江多鹤气得?一拍桌子?,毛笔直接从手中飞了出去,口中怒喝道:“非人哉啊!狗东西!丧心病狂!到时候我一定要在江湖月报上刊登这?两个混账玩意做的事!”待气性稍稍压制,江多鹤又重新从书案上拿起一支毛笔,道:“接着往下说。”
江多鹤笔不停,以极快的速度将贺问寻所?说的每个字记录在案。待一刻钟过?后,她已全部记录在案,凝神细思下,用笔杆不停地敲打其下唇。
“……画册……藏宝阁……”江多鹤用笔杆一敲脑门,连连道:“有了有了,就?从那里开始。”
江多鹤起身,负手踱步几下,口中喃喃自语:“攻其软肋,只?有先让其生疑,那事情就?有眉目了。”
贺问寻听得?似懂非懂,问:“敢问江楼主有何高招?”
江多鹤微微一笑,道:“你别问,我自有妙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定能让温明诲、裴似锦两人出现关系破裂。”
贺问寻被江多鹤这?一笑,心里有些发毛,再次问:“真的吗?”
江多鹤斩钉截铁:“真的,你信我就?对了。”
贺问寻道:“那就?有劳江楼主了。还请冥魄节时,楼主随我去一趟金玉城,届时会给你一粒假死?药,将温明诲引开,使其服下,我好为父亲行?护体去蛊之事。”
江多鹤惊道:“你们?居然还会配假死?药。既然如此神通,可否还有些药令其神魂不清、甚至是致幻的药物?”
贺问寻微微一顿,想起那日在小?岛上所?采的药,道:“那自然是有的。”她自腰间解下一香囊,放置于?桌上,道:“香囊中装有一些我曾采撷的蘑菇,可食用,食之者会有致幻乃至梦魇之功效。”
江多鹤这?下更自信了,一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
冥魄节如期而至。
一辆马车从天青阁的侧门而出,一赶车娘子?坐于?前方,眼都不敢带眨一下,甩鞭的姿态也较往常谨小?慎微了许多,只?因为旁边坐了位正在玩蛇的冷面貌美男子?,那蛇还时不时探出脑袋朝她吐蛇信子?。赶车娘子?生怕一个不小?心鞭子?挥过?去,就?被这?恐怖如斯的小?蛇咬上那么?一口。
马车穿过?街道,驶出城门,行?于?城郊道路上。
此时不过?辰时,在路上遇见的同往长生观的香客寥寥无几。
待马车停稳,谢离愁从马车上下来,撩起车帘,一个头戴帷帽的素色长衫男子?从里头先下来。
温明诲下马车后,对赶车娘子?道:“这?十日我会在长生观打坐,你不必在此等候,十日之后再来。”
通往长生观的是一道有着足足三百六十阶的阶梯山路。
待行?至阶梯尽头之处,一位道长正于?道门口静静洒扫。抬眸间,见两位翩翩儿郎拾阶而上。
走在最前方的男子?头戴帷帽,彬彬有礼地行?礼,道:“仙姑有礼。我每逢此时,皆会来长生观打坐、祈福,以祭拜家母,烦请仙姑引路。”
道长微微颔首,行?了个子?午诀回礼,轻声道:“已有道长告知。已提前为公子?准备好了打坐、祈福所?用的道袍,还有届时休息用的房间。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跟随道长踏入道观。
只?见道观内清幽宁静,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红墙灰瓦,飞檐斗拱,殿堂前摆放的香炉中升腾着袅袅青烟,里头焚着檀香。
道长引着他们?走过?庭院,停在一间房前。房内布置简单,一张木床,一方书桌,一张椅子?,桌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道袍和?一些祈福用的物品。
道长开口:“公子?,这?便是为你准备的房间,可在此稍作休息。待时辰到了,自会有人来请你去祈福、打坐。”又对谢离愁道:“这?位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
谢离愁点?头,行?礼道谢。
道长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有位长相清秀的男冠敲了敲门,门从里处被打开。
男冠行?礼,道:“还请公子?随我来。”
一听熟悉的声音,温明珠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道:“劳烦小?道长带路。”
谢离愁换好道袍,从隔壁的屋子?里出来。三人缓缓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祈福、打坐的殿堂。
朱红色大门敞开,壁上是道家壁画,立柱上刻着道家符文。正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后土皇地祇神像,前摆着香案,地上摆着蒲团。
温明珠和?谢离愁走上前,各自拿着三枚香对着神像拜了三拜,将其插在香炉中。
随后,温明珠选了一个最左边的蒲团,坐于?其上,双手呈子?午诀放置于?双膝上,闭上双眼,开始打坐。
谢离愁却并没有任何打坐的意图,他瞥了眼刚刚引路的男冠,与?其交换一下眼神,便从殿中离去。
打坐从辰时三刻开始,到正午时结束。继而,香客们?自行?前往观内膳堂用膳,稍作休憩,约为半个时辰。女宾客与?男宾客之用餐处,自是分开而设。
温明诲睁开双眸,从蒲团上起来,脚刚踏出殿门一步,不远处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哎呀,我这?刚来没多久,就?恰好赶上饭食。温阁主,要一起吗?”
江多鹤也没换上道袍,腰间别着个醒目的酒葫芦,笑眯眯地走过?来,拱手行?礼:“我这?第一次来长生观,你每年都来,你这?不得?好好带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