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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艾意识到这一点。

心艾的病用一个星期才渐渐好起来，虽然还是不时咳嗽。她最想吃的其实不是感冒药而是布洛芬。止痛。她能下床之后，就是能坐在电脑前一整天看奥特曼的时候，妈妈就重新把门锁上了。

那天从早上十点半起，心艾一直在反复按热水壶的开关，让它保持沸腾，至少也是九十五度吧。中午妈妈开门，弯腰把小桌子上的餐碟收起来，心艾就把开水泼了过去。

因为她离妈妈很近，实在伸手能碰到妈妈背的距离泼的。所以全命中了。有雾往上冒起，皮肤一下就红了，隔着衣服也能够看见。妈妈发出了不像人类的惨叫。妈妈的手弯成鸡爪的形状，踉踉跄跄往后走，坐在地上。心艾觉得自己让怪兽显出原形了。

心艾握着还剩一点热水的水壶，呆呆看着。

午饭倒是没有被弄洒，只是被浇了一点水，真神奇。门开了应该能趁机跑出去。但心艾觉得自己现在不穿鞋只穿袜子，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的。而且午饭晚饭要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向路过的大叔出卖身体’，不过如果得性病就麻烦了。前几天才生病过，好难受的。

心艾这几天有认真思考，‘如果没把那些事告诉妈妈的话？’，那可能偶尔还是要被爸爸带进浴室，不过日常人生中真正需要在意的也就这一点，这会成为她最大的苦恼。哪里像现在一样，整个人生都不对，每天值得开心的事情，也就只有玩电脑——为了逃避她不对劲的人生。

但后来觉得，【和爸爸一起进浴室】，跟【被妈妈锁在房间里】，她哪个都不想要。为什么不能给我正常的生活呢。心艾都要哭了。

她又想逃避了，躲进房间里，关门。门合上前看到妈妈已经爬到桌子那里了，伸手捞手机，打120。心艾想真了不起，心艾的话早就晕过去了，还是说叫【休克】？这意志力真厉害啊。

心艾关上门。

倒开水的决策是心艾自己决定的，倒下去的时候甚至觉得爽快。她在驱魔，但之后心艾好像又飘到了空中，看着站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和妈妈的躯壳。

妈妈被接去了医院。不知道是邻居、社区居委会还是护士，报警了，怀疑发生了家暴。

警察过来调查，一直敲门，心艾躲在房间里都不能忽略那声音，他还站在一楼外面喊话，心艾就去一楼给他开门了。心艾一直躲在家里面，虽然妈妈给了她秋天的新衣服，但因为是室内，所以比较别人还是单薄。

她的头发睡得乱乱的，脸上也有红痕，衬衫扣子解了三四颗。警察看到她，顿时很尴尬，眼睛往旁边瞟。“你爸爸不在家吗。”

“妈妈去住院了。”心艾答非所问。她两天没吃过东西，只喝水。但并不觉得饿，越过某一条界限后，心艾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她以为警察过来调查，就好像探案游戏一样，他在房间里到处转来转去，点放大镜符号就行了。心艾开了门，就想上楼回自己房间，结果又被拦下来了，询问具体情况。

问清楚后，警察表情严肃。

“不能这么对妈妈啊。”

他一开始肯定是很喜欢心艾的，心艾很有魅力，不是对女性的喜欢，而是对小孩子的喜欢。但现在，‘听到了不想知道的东西。’他给人这种感觉。旁边在做笔记的女警察，看心艾的眼神也让她不舒服。

这种是完全家事，甚至丈夫家暴都更好处理一点。心艾是十三岁的女生，十四岁都没到。妈妈也会包庇她，不想她进入少管所，她爸爸好像抛下她们跑掉了，只有这对母女相依为命，却做出这种事。

最后他们批评教育了心艾一顿，心艾根本没听，在发呆。她连解释都不想，虽然自己一个人觉得轻飘飘的，可要跟别人说话，就觉得身体沉重，没有力气。（她真的已经快饿晕了。）

两人也看出了心艾的心不在焉，最后还是走了，走之前回头看了心艾一眼，想‘这人没救了。’

心艾想难道是我的错吗。

妈妈就想团结所有外人，让他们来反对我吗？

心艾对妈妈的痛恨增加了。

警察走后家里断网了。应该不是他们做的，就是机缘巧合断掉。而心艾无能为力。

妈妈好像要做大面积植皮手术。用什么鱼皮，不清楚。有人往家里打电话告诉她的，心艾的手机卡早就被拔了，打的一楼的座机。她在家里到处游荡找东西吃，以前妈妈给她买了不少的零食，所以心艾那段时间没饿死，也接到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心艾一开始都没听见的，她听见了铃声，但把它当做背景音了，没意识到【电话在响】。

心艾那段时间就是睡醒后，就去家里各处找找有没有东西吃。因为自己的境遇太可笑了，认真思考心艾会尖叫，还会想自。杀（没从二楼跳下去是因为高度根本不够）。所以心艾还是第三视角在看自己。

那次真是机缘巧合。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搜罗出来的吃的东西还剩一小半，心艾很清醒意识到‘这点东西只够撑三天’，三天后怎么办？她要饿死了？

那个时候灵魂回到了身体。她在想要不要去外面（外面更恐怖，爸爸逃去了外面，邻居是外面的人，警察是从外面来的，妈妈还在外面的医院），就在那时她听到了铃声。

心艾松口气。

她觉得不管是谁打来电话，一定都是来救她的。所以满怀感激的接起了电话。

结果一上来就是在说妈妈的事。还说：“我给你打了很多次电话。你都没有接。”“我以为你已经出去了。”（真的是好委婉的离家出走说法）。

心艾想：“医生不会事情这么多吧。”那边安静了，心艾的嘴在动，她发现自己说出来了。就“啊哈哈。”了一下。因为还指望那个人来救她。给她送东西吃。

对面是个女性。说：“我是你妈妈请来的人。”看护或者保姆什么的吧，妈妈的病情讲了很多，其实心艾不太关心，心艾好饿好衰弱，只能想自己的事，女性说到‘术后恢复’的时候，心艾说：“嗯嗯，什么时候结束呢。”

“结束？啊术后恢复是一件周期很漫长的事”“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什么时候讲完？你在医院吗？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吧。”心艾说。

“不，你妈妈现在在医院。”

“嗯嗯，你来的路上能不能带牛腩店的盒饭给我？我想要浇了汤汁的米饭。”心艾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幻想着，抬头，觉得真是幸福，“或者我家附近的商场里有咸鱼茄子煲，那个也很好吃，琳琅面包店里还有红豆肉松海苔吐司。请你也给我买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