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眼,却让她不自觉地怔住。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晌,又下意识地一张张翻了下去。
因着过去有过此类经验在前,她不难从这些满是墨迹的纸上看出,霍则衍是在练字。
只是这一连十几张,纸上满满写着的,却只有她的名字。
看着纸上笔锋的逐渐收敛,看着写就的笔迹,从龙飞凤舞一点一点变得工整端正,从她记忆深处熟谙于心的苍遒字迹,慢慢变为了那些信件上的熟稔字迹。
衔霜紧紧抿着唇,也倏然捏紧了手中的纸。
所以,她先前在宫中收到的那些信,并非自江南而来,更非是徐文州所写。
原来她从始至终收到的,竟是霍则衍的来信。
她适才虽隐隐对此有所猜想,却也觉得太过于荒诞无稽。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她从未想到过,霍则衍竟会模仿徐文州的笔迹,以徐文州的口吻与名义,给自己写信。
难怪自己的回信与岁欢的画,没有被送去江南的关川镇,而是回到了霍则衍这里。
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霍则衍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两个人先前都在宫里头,又不是相隔着千里,哪里有什么写信的必要。
更哪里用得着同他这般折腾来折腾去,还特意去模仿旁人的字迹,以旁人的名义来给她写信。
真是不嫌麻烦,也不嫌累。
她心里这样想着,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他以自己名义写就那封信,那封戛然而止,也终未寄出的信。
“吾知卿心,或不愿相见。”
“然吾心念卿甚深,故书此信以寄情。”
……
傻子。
高逊说得对,霍则衍的的确确就是个傻子。
哪有人以别人的名义来写信“寄情”的?
衔霜想,她也是个傻子。
其实,她早就应当猜到的。
她在宫中,怎么可能瞒天过海般和宫外通信,而丝毫不被霍则衍察觉。
而小成子虽是兰溪苑的宫人,却也是霍则衍派来的,听从的自然也是霍则衍的差遣。
现下重新回想起那两封信的内容与时间点,才惊觉处处皆是显而易见的疑点,可她愣是一点没发觉,还被蒙在鼓里这样久。
想起自己先前,竟真的把他当成了徐文州来回信,再想起自己之前在回信里写的那些话,衔霜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她往下继续翻动着那些霍则衍练过字的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那样厚厚的一叠纸,也很快就慢慢见了底,翻到压在最底下的那几张与上头迥然不同的纸时,衔霜蹙了蹙眉。
这几张纸,看起来同样也是在练字,但这样的字迹,一看便知不会是霍则衍所写。
上面写着的字歪歪扭扭,极难辨认,却又似乎有些眼熟。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努力认出来上头写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几瞬,她便认出了其上的字迹是由何人所写,写的又是何字,身子僵了僵,手中亦跟着陡然一抖。
手中的那叠纸也一下子没能拿稳,就这么撒落了下去,飘散了一地。
“娘亲,你怎么啦?”岁欢见状,忙不迭出声问道。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有些颤抖地慢慢伸出手,捡起了那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