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尽是受惊跪伏的宦官,只有隆祐帝自己站在御案前,脸上还是盛怒的模样,涨红了脸色。
见得皇后入内,隆祐帝才憋出了些笑容,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怎的突然来了?”
皇后朝着夏守忠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退出去。
夏守忠当即会意,携着一众宫人尽皆离场,殿上只剩了这一对老夫老妻。
皇后挽着隆祐帝的手臂,又将他引入了龙椅,按捏着肩头,略带了些责怪的语气道:“今日早就说好了,要考教珵儿、翊儿、谌儿他们三个的课业,却迟迟不见你这个当爹的来,我便等的急了,来看看陛下在做什么事。”
隆祐帝语气含着歉意,讪讪笑道:“是,是朕疏忽了,临时多了些事,一时忘记了。”
皇后眼光撇向御案,分辨出是岳凌呈上的奏疏,不细看也能猜得到一二了。
“江浙真出了大事?陛下倒不必心急,这不正证明了,陛下让岳凌去是对的了?既然有他坐镇,陛下还有什么好忧心的。”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效力完全不同。
隆祐帝松了口气,面上再没了愠怒,反问道:“没有岳凌,这般大事江浙竟也瞒报,全不让朕知晓,这江浙还是朕的江浙吗?”
“话说回来,岳凌在江浙也未见得有多好做。接下来,他肯定要抓这几个犯为典例,可江浙几座大城,人口百万,官吏数以千计,又跟当地世族盘根错节,定然与其对抗,届时便是想做些事,也难有可用之人。”
“江浙是赋税大省,要动,又不敢深动,国库如今本就有亏,若是再收不上江浙的赋税,别说新政了,新年还不知如何过。”
皇后接口问道:“那按照陛下的意思,还纵容他们如此?”
隆祐帝摇头,“朕对岳凌所描绘的新法深信不疑,可与朕同心之人,身正清白在这朝野中还能寻出几人?大昌一京十四省,需要那么多官吏,便是将江浙的这批人都拉出去砍头,谁能保证再度换上官帽的人,不会比前者更贪?”
“直到现在,朕还没寻到一个好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隆祐帝捂嘴轻咳了几声,皇后转来身边,与隆祐帝同坐了一处,沏茶奉水,宽慰道:“如今陛下才主持了一次科举,人才积累的还不足,往后肯定会向好的。眼下,国家危难,让他们吐出原本吞没的银子,也并不过分。”
念及此,隆祐帝又不禁生笑,“他们真是做得好事,朕推行的国策,竟然只能分其中三成,朕还曾在朝堂上,褒奖过他们,真是好笑。”
沉了口气,隆祐帝便就写起给岳凌的回信来。
“此事全权交给岳凌去办,朕信任他,定然会有轻有重。”
“免得他在江浙办案受阻,而且只他一个人在,实在容易招致当地所有势力的反抗,朕必须得给他派几个人手去分担下压力。”
“织造局有关宫里的事,便让陈矩去走一遭,审案再遣都察院副都御史王宪之,今科状元苏墨筠也不必在翰林院修书了,正值此风云变幻之际,当出去在岳凌身边历练历练,任苏州知府吧。”
皇后捂嘴轻笑道:“这状元郎大了岳凌恐怕不止十五岁,竟让岳凌带着他历练。”
隆祐帝也是摇头随着笑,“岳凌为人稳重,总是让朕忘了他只有及冠之年,便是苏墨筠能学到岳凌几成的本事,镇守住江南也足够了。”
“除此以外,朕倒是还有些忧心岳凌的人身安全。毕竟在沧州,只是些商贾就敢通倭,这些世族暗地里还不知会有什么算计。给予岳凌东南之地的兵符吧,可调动一切他能调动之兵,也算是他布设海防,防患倭寇的本职了。”
写好了回信,隆祐帝却又想起一事,“对了,林如海之女今年几岁了?”
皇后思虑了下,道:“应当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倒还是小了些。”
“十二岁还小吗?十二岁臣妾已经入府了。”
隆祐帝又拉着皇后的手,笑笑道:“皇家还是有些不同的。倒是林如海,前一次收了朕的诏书,这段日子竟然也没写一封信回来,是两淮盐务果真繁忙,都忘了给朕回信?”
“朕倒该给他再休一封,让其不惜一切,配合岳凌在江浙行事。”
……
苏州府衙,
沧浪雅会一事在城中传扬开来,最为之震动的便是官场上。
衙役在门前身子站得笔直,两面班房中都在勤勤恳恳的忙于公事,却噤若寒蝉,十分肃静,都怕给初到苏州的安京侯留下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