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可真亮啊。
兰芳的吵嚷声渐渐弱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她缓缓笑了。
亮得眼睛疼,酸得让人想落泪。
人影渐渐清晰,兰芳目中大亮,力气猛地爆发,挣脱了箬竹箬兰的束缚。然而她手脚麻木,脚下蓦地踉跄,整个人摔落在地,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她出不了声。
夜风拂面,含着血迹的白布顺着风,飘到来人脚下。
萧婧华低头。
【明月夜,亲断绝。君之面,似曙雀。身虽陨,心不怨。浮萍一叶,与君长诀来世见。】
字迹不算清晰,有的笔划被血晕开,字里行间却写尽了情意。
萧婧华闭眼,问他,“你要走?”
低低回音和着夜风缭绕耳侧,“是。”
她缓缓睁眼,才发现,向来不动声色的陆埕,此刻清隽的脸上堆砌着显而易见的慌乱焦灼。
似是被那抹焦急刺痛,有泪自眼底涌出,萧婧华眼前发昏,猛地爆发。
“不许走,本郡主命令你不许走!”
双眉一瞬间皱起,陆埕眼里有雷暴聚集,他冷下脸斥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另有私心?”萧婧华含泪质问:“她一出事,你眼巴巴就要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还是说,之前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心里着急,陆埕深吸气,努力平静。时间紧迫,他没多少功夫和她耗,“性命交关,我必须去,这是我的责任。”
他的责任。
他说,那是他的责任。
可她呢?
萧婧华发狠,“你现在走,往后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埕步伐一顿,随后毫不犹豫向前迈出。
“陆埕!”
萧婧华怒声尖叫,她看着前方宽阔的背影,声线颤抖,“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四月二十。”
陆埕抬步往外。
走出几步,他停住,“成千上万人的命,我不能逃。这次是我失约,等我回来向你赔罪。”
孟年赶着马车经过,陆埕快速上去。
“驾!”
马儿嘶鸣,在赶车人的驱使下迅疾奔跑。
兰芳擦掉眼泪,忍痛爬起。捡起那封血书,得意地看了萧婧华一眼,她一瘸一拐地跑向不远处树下拴着的马儿,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四周静了。
唯有虫鸣不断。
天上星孜孜不倦闪烁着,萧婧华双目空洞,泪如雨落。
原来,他竟是忘了。
她能每隔几月去承运寺为母妃抄经祈福,也能在清明冥诞为她祭拜,却唯独接受不了她的忌辰。
这会一次次提醒她,十三年前的那一日,她永远失去了爱她的母妃。
每年这日,父王闭门谢客,独自在府中醉生梦死。
起初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日子,知事后,她会跑到母妃不曾去过的地方,独自待一日。
八岁那年,她鬼使神差去了陆埕家,固执地要看书的陆埕和她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