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一段路他们走的迅捷又谨慎。主要指的是游吝,因为剩下的“人”都用不着走,人工智能浮在空中,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人类的指尖一翻,金属花不知道被收在哪里,指缝间一点森然的光芒。
不过,所谓的野兽并没有出现。
野兽的脚印蔓延到悬崖的尽头,随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卡戎弯下腰来,伸手比对了一下脚印的痕迹,摇了摇头:
“没有折返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悬崖下面?”游吝说,“我读过那种山羊集体自杀的故事。”
山羊肯定没有如此狰狞的脚印,也不会留下饥肠辘辘地在悬崖边徘徊的痕迹,恶魔倒是差不多。黑书也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系统把它们弄到基地里去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用来防卫吧,”
黑书写道写着又擦掉了上文,“……等等,就当我没说过。”
的确,这不是个好猜测。简直等同于说系统已经知道他们会来,已经有意识地做好了相应的防范措施。尽管这的确可能是事实,但多少让人觉得不那么乐观。
卡戎的视线从空中漂浮的黑书转移到了蹲着的人类身上,他顿了顿,走上前去。
“你发现什么了吗?”
“小AI,”游吝抬起眼睛,眼眸中闪烁着笑意,“你没有注意到吗?这里有血迹呀。”
人工智能脸色不变,只是和他一起俯下身。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隔着树影照射下来,落在他们视线尽头的一朵金属花中。它正扭动着,发出轻微的声音,在温暖的白天把自己打开。但在花瓣上,赫然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痕。
——是自己昨晚清理的时候,没注意到渗透进闭合花苞的血?
卡戎很少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但更棘手的是游吝,他居然能发现本该在视觉盲区的瑕疵。
“真的啊,”
黑书扑棱棱地从半空中落下来,惊奇地感慨,“那就是这群野兽跑来这里,然后被杀了……可是这是被谁杀的呢?卡戎,昨天下午你和雨果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动物的脚印吧?”
人工智能摇了摇头。
“的确,这里有小AI和雨果的脚印,已经很模糊了,”游吝适时地补充,“这些野兽应该来的要晚很多。我猜呢,应该是伊甸园的人干的。”
他伸手去够那朵花,不过有点太远了。以至于他的处境显得很危险。
卡戎正打算提出和他相同的猜测,闻言立刻把话收了回去。黑书显得对这个猜测很有兴趣。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他们的人不是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吗?这样就可以不留下脚印杀死野兽。”
“那为什么要处理现场?”
“可能是不想被我们发现吧,毕竟白天刚刚承诺过互不干涉,转眼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动手,这不和宣战没什么两样吗。即使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表面上还是要掩盖好的。小AI,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卡戎说:“是有这种可能。”
黑书将信将疑。不过,针对昨天夜里在这里发生的谋杀案,显然已经讨论的够多了。现在的问题在于,面前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藏着飞船的入口,而他们接下来必须找个机会潜进去。
游吝踮起脚尖,他手指的末梢终于碰到了花瓣。
但他的大半个脚底也完全在悬崖的边缘悬空了,摇摇欲坠。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人类忽然飞快地回过头,他眼底的小痣闪烁了一下。卡戎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人类的手指摘下了沾血的花瓣,与此同时,他纵身一跃。
想象中的自由落体并没有发生。
但人工智能还是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和失去记忆前的自己完全一模一样:这个人类疯了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场人工智能和黑书都能透过世界的构造看到他们头顶浮空的巨大飞船,而游吝则是唯一一个什么也看不到的人类。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是稍微跳偏一点,就会在谷底摔成一滩烂泥。
“我不会的,当年我摔下去,又被压住了,不是到现在也没死吗?”
游吝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站稳了,便张开双臂,向他们示意。那朵金属花在他的指尖闪闪发光。
简直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
卡戎垂下眼睫,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表现。银发就像是他的沉默一样披散在肩头,果然,人类的气势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我没有不在乎自己的安全。我知道,要是真的踩空了,你会拉住我的。”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人类这个种族才会很容易把自己置身险境。
人工智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