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苹果香味夹杂着茶叶微微的苦涩,这是深渊魔族从未尝试过的东西。
希尔达一时也没法从克里斯梅尔的脸上看出他对这种新口味的态度。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魔王冷冰冰地将目光移向她,暗金色的眼瞳中还带着残酷而暴戾的神色,那眼神勉强算是已经克制了傲慢的成果,他问道:
“为什么?”
就在他问问题的同时,他手边的墙壁上还倚靠着魔王最为人知的武器“魔瞳”,锋利的镰刀像是一轮新月,然而是轻而易举就能收割性命的那一种。基于此,希尔达觉得自己必须审慎回答魔王的疑问,绝对不需反问“什么为什么”这种蠢问题。
“是导师的吩咐,”
希尔达飞快地说,觉得镰刀的阴影从自己的脖颈一闪而过,“导师,嗯,出于某种原因提前留下了口讯,但我们直到最近才发现。”
这句话很显然吸引了魔王克里斯梅尔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魔王银色的头发在日光下呈现出某种哑光的色泽,周身的气质更为压抑,现在和他待在一间房间里都让人感到无法忍受了。希尔达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提到导师。
克里斯梅尔显然看到了她的不安。
他揭开了那层虚伪的和睦,言简意赅地说:
“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会炸掉这座法师塔,甚至是更多的地方。直到找到他。”
希尔达缓慢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肩膀上的那只巨蟒此时也僵硬地贴着她的皮肤,准确地说,从克里斯梅尔刚刚进来就是这样。
深渊魔族的生活方式和人类迥异,反而和野兽更为相近,那双冰冷的黄金瞳使得巨蟒谦卑地垂下了头颅,在第一刻把自己团成了女巫的围脖。
紫发女巫磕磕巴巴地努力挽回:
“大法师应该希望您和我们和谐相处。”
魔王侧了侧头,神情中带着某种兽类残忍的本能,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女巫的话语。
在他所属的族群,所谓的和谐相处是荒诞的笑话,没有人会无条件听从某个人的命令,强者为尊,而他作为深渊的主人,对这句话带有的祈求当然有毫不在乎的权力。
“凭什么我要听他的?”
克里斯梅尔问道。
完蛋了。希尔达想,她觉得自己完全是引狼入室,而狭小的茶会桌此刻则比战场还要吓人。魔王已经放下了茶杯——总不能指望着苹果茶软化他的态度。紫发的女巫绝望地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她得想想办法。
这一次导师给她布置的任务尤其艰难。
得想想办法——
忽然之间,女巫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英勇就义的勇气,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因为……因为导师爱着您,我想您应该也爱他。”
克里斯梅尔似乎顿住了。
但好景不长。随后他森然地笑了出声,这一次他的手确凿无疑地握住了镰刀:
“这个结论未免有点为时过早,你的导师认为我对他是什么呢?是无足轻重的游戏对象,还是仅仅是某个特殊的有着研究价值的实验物种。无论如何……”
很好,希尔达对自己说,导师显然是那种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处理的一塌糊涂的人。
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
“都不是,”
紫发的女巫战栗着打断魔王,却尽可能客观地陈述道,
“导师告诉我们:您是他此生唯一认定的伴侣。”
魔王的动作停下了。
克里斯梅尔的手指只是轻轻地触碰到了冰冷的镰刀,随后就像被一团冰灼伤了那样缓慢地抽了回来。说话的人仿佛探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底线,魔王的眼眸中飞快地浮现出了应激般的冰冷神色,却居然收敛了身上的杀意,没有发怒。
希尔达松了一口气。
“所以……”女巫说,“嗯,您请喝茶。”
他们勉勉强强地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分钟。克里斯梅尔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就好像法师的那句求婚一样的表白对他来说也太超过了。魔王甚至欲盖弥彰地喝了几口苹果茶。
桌面上其实还放着许多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