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担心的那种状况并没有发生。一个片场可以有多个制片人,且因为每个制片人的指责不同,在称谓上,也有不同的叫法。
譬如那天,和江澜一起劝说原丛荆拍戏的那位女制片人,片场的工作人员大都唤她总监制,她负责的是摄制工作的支出总预算。
还有负责电影拍摄完的后续工作的后期制片人,而和章序相熟的这位男制片人,更偏向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不仅管理着场务、司机、厨师和茶水,还管财务。
可以说是片场的大管家。*
恰有一阵海风吹过来,裹挟着鱼生的鲜腥味和寿司醋的酸气,惹得尹棘胸口闷堵,喉咙也像卡了根刺,有些犯恶心。
她搞不懂,这位男制片人,为什么要如此直白地说出章序托他照顾她的事。
这话太容易让人误解。
在场的众人不免会去猜测,她和章序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真的不想被“另眼相看”,更不想被区分对待,这么久的苦心维系,好不容易,才和其余演员,相处得这么融洽。
章序做出的举动,却让一切都付诸东流。
但又不好驳了制片人的面子。
尹棘只好随口应付过去:“大家吃的开心就好。”
燕双双早就使了眼色,制止住助理,让她不要多嘴,她似乎对高级日料不感兴趣,只是拿起片方准备的沙拉,对尹棘说道:“我去那边的餐桌先等你。”
“好。”尹棘点了点头。
她自然也没有去碰章序送来的任何食物,也和燕双双一样,只吃了份牛肉沙拉,尽量掩饰着脸上的尴尬,和燕双双讨论起剧本。
在高压的状态下,她竟然训练出了话剧演员才有的能力,即使在较短的周期内,不断地将某段高能量的表演,重复多次,她也依然能做到情绪充沛,流畅,毫无阻塞感。
镜头里,少女美丽的妆容,被暴雨浇花,为见陈玺精心描绘的眼线,也晕染开来,长长的金发像被煮沸过后恹恹的玉米须,湿哒哒地,垂在肩头。
借着被浇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这种感受,他再熟悉不过了。
时间推回至一年多前——他刚跟尹棘分手,为了磨磨她身上的锐气,也为了拔掉她身上扎人的芒刺,他不惜动用在圈里的全部关系,堵住了她出道的路。
只要尹棘肯服软,肯向他低头,他会立即给她铺上一条坦荡的星光大道。
但尹棘却丝毫不为所动。
而他本人在那段时间,却像被谁搞了一样,频频被截掉资源,旗下的公司被查了税务,还总是冒出各种各样的黑热搜、黑通稿。
即将上映的电影,在送审时,也出了状况。
再结合起今天被人狙掉杂志资源的事,章序的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设想——
而且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与尹棘有关。或许是她的主动,挑动到他。
男人呼吸骤然变深,吻她的力度也重了几分,直到尹棘又感到呼吸困难,再次伸手,朝他腰间掐了掐。
他终于松开她,无奈地失笑,嗓音喑哑又低沉:“水做的吗?越亲眼泪越多。”
尹棘哽咽着,刚要回答他。
她是泪失禁了,不是她自己想哭的,但艰涩地开了口,却发出一声透着哭腔的颤音。
听上去更可怜了。
“丸丸。”男人粗粝又温热的指腹,覆在她眼角,胡乱地帮她拭去泪水,像在哄着她说话,“我不该说你笨。”
原丛荆又低头,在她额心印了个浅淡的吻:“你可以任性,我也喜欢你偶尔使使小性子,再朝我发发脾气。”
“但你不能在我面前这样哭。”
尹棘呼吸轻滞,听见他嗓音透着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纵溺,轻声低叹:“我真的受不了。”
他原以为,尹棘只不过是遇见了贵人,顾意浓确实会给她最好的资源,但绝对不会动用这么大的权钱关系,帮她去报复他。
他也原以为,他可以耐着性子,看着尹棘,这只刚刚振翅的小天鹅,在这个圈子里乱飞。
不过就是个刚出道的小演员。
再倔强,再清高,左不过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可以慢慢陪着她玩。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章序的眼底渗出血丝,困惑地抓了下头发,感觉大脑正在被数团白色的蛛网,密密实实地缠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