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着嘴唇,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压抑到极点的愤懑。
这反应……阮伽袖暗道,晴姐果真猜对了,他跟埃莉诺关系一定很好,这状态眼看是快听不下去了。
只是,如此庞然大物憋着气,还真有点吓人……他看起来,真的像下一秒就会暴起,拿酒瓶砸她头的样子。
阮伽袖喉间悄悄吞咽了下,强撑住微笑状态,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继续道:“佩特先生,您是今晚的主厨,应该知道自己的服务对象吧?我的同伴,也就是夏天晴小姐今天第一次面见公爵殿下,就被邀请共进晚餐……她让我转告您,今晚的餐点非常美味。
话说,我觉得,我的同伴比埃莉诺更美,但绝不会做出像埃莉诺那么无耻的事情,并且,她一定比埃莉诺要更温柔善良。
啊对,佩特先生,埃莉诺性格应该很差劲吧,您在服务埃莉诺小姐的时候,是不是总受她刁难?你们相处一定很辛苦吧?”
话题引到老佩特自己身上了。
阮伽袖目光灼灼,心中打鼓……晴姐的话术是够拉仇恨的,就看他忍不忍得住了。
——晴姐说过,老佩特作为贴身照顾过埃莉诺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埃莉诺在城堡里过得很开心,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心思。
如果老佩特忍了,没反驳晴姐这套话术,那这番说辞将与汉萨公爵回忆中的场景相悖,晴姐会揪住这一点破绽,在汉萨公爵面前揭露老佩特不够坦诚……
而如果他没忍住反驳……
“刁难?你在说什么鬼话!公爵夫人是生于质朴群众间的孩子,我从未见过那么平易近人,对仆从热情大方的女主人!她是我见过最善良温柔的贵族夫人!”
老佩特涨红着脸,如同一只充满气快爆炸的气球,他怒声咆哮道:“在我心里,没有人会比她做的更好!你完全可以将我的话如实告知那位新来的小姐,哪怕殿下因此发怒,将我驱离城堡,我也不在乎!索性我这一把年岁,早就活腻了!”
“……原来是这样吗?”阮伽袖轻声回应。
她敛了笑容,转为一脸认真,“看来,埃莉诺在城堡中生活得很好。既然如此,她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公爵夫人不做,去与一个上不得台面、处处都比不上公爵殿下的地痞私奔?”
“佩特先生,我们很怀疑,那个所谓私奔的‘心上人’真的来过吗?”阮伽袖冷静问道。
——晴姐说过,如果他忍不住,开始为埃莉诺辩解……那就更好了,她可以质疑那个所谓‘心上人’的真实性,以此套问出当时的具体状况。
老佩特开始语无伦次:“当然来过!埃莉诺很好,她很好,但她跟心上人相遇是在殿下之前……我不是说她完全没错,我只是认为事出有因!”
“城堡中这么多侍从,那个所谓心上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被发现的?是谁弄死他的?尸体有谁见过?”阮伽袖步步逼问:“佩特先生,请回答我这些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我又没多长一双眼挂在城堡顶上看着!”
老佩特站起身来,指着一个方向愤声道:“怎么发现他的……这你们该去问管家卡斯珀!是他抓的人,是他下令将人打死,尸体就扔在城堡外向北两公里的地方!那个人死后,甚至有人深夜听到那边响起过哀嚎声,你们不怕死的话,大可以去刨开坟墓,看尸体是不是躺在那里!”
阮伽袖凝神细听,将他回应的每一个字牢牢记住。
看来,所谓‘心上人’的出现和死亡,都跟管家卡斯珀脱不了干系。
“好的,我明白了。”阮伽袖也站起身来,平心静气道:“佩特先生,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阮伽袖朝他礼貌颔首,转身朝门外走去。
“喂!”
刚出房门,阮伽袖身后忽然响起老佩特的声音。
她回头,便见起初不怎么配合的老佩特竟主动追到了门口。
他神情凝重,眼神里掺杂了丝懊恼。
阮伽袖直觉……他可能是在她告别后突然冷静下来,后悔刚才激动之下的一通陈诉了。
……他不会想灭口吧!不至于那么疯吧!
“怎么了,佩特先生?”阮伽袖仰头看着庞然如山的身形,心中警铃大作,她攥紧衣袖,隐晦提醒:“我过来这趟,也因为公爵殿下……”
“这位小姐,”老佩特打断她的话,他嘴唇哆嗦着道:“我不清楚你的同伴跟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
但我想告诉你们,殿下是这座城堡的心脏,无论是我,还是管家卡斯珀,甚至其他所有人……都可以为了维护心脏的热烈跳动而牺牲。”
阮伽袖心头微沉,仿佛被他的情绪砸中般,泛起一圈伤感的涟漪。
她默默思忖着这段话,仓促一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