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只以为她是为了安抚人心或是拉拢他们才许下这个承诺,桓均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另一个意思——她的目标不止于此。
再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均田改制,他心跳一点点加快,仿佛能听到血液流经身体的声音。
“臣愿意。”桓均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揖手伏拜。
其余的士人们并不知两人的默契,交头议论片刻,见姜从珚把丞相之位都许给桓均了,又觉桓均跟自己是统一战线的,利益得到了保障,便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具体的交割细节可以过后再商议,待谈得差不多了,姜从珚从座上站起身,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印章。
“崔司徒,不知您可认得这枚印章。”她走上前,将印章递到崔望面前。
只一眼崔望就认出来了,他颤着手接过,努力眨了眨眼,待看清底部的刻文,整个人一抖,眼角涌出泪水,“是太子,昭文太子的印,青邽。”
如今世上还能认得这枚印的人已经不多了,也只有像他这样的老骨头还记得几十年前昭文太子是怎样气度卓然胸怀天下。
他以为这枚印早就消失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落到了她手里。
崔望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祖孙俩的容貌并不完全相像,可周身的气度却让他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太子。
太-祖和太子后继有人了。
崔望这句“昭文太子”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管在场的人有没有见过昭文太子,他都是梁人心里一个沉重的符号。
当初他要是没有英年早逝,梁国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现在以祖父昭文太子的英灵在所有人面前起誓,我一会守护汉人江山,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姜从珚近乎一字一句地说。
薄薄的天光洒进殿中,照见她坚决的五官。
这一刻,再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志向。
动荡了这么多年,这场关乎所有人命运走向的局势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姜从珚想着拓跋骁还在等自己回去,以他的性子但凡晚上片刻都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不敢耽搁,准备启程回去。
如来时那样,回去时,众人为她送行。
队伍行驶至城门口时,桓均却突然叫了停。
姜从珚疑惑撩帘,只见除了随行的朝臣们,四周还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她下了车。
护卫在她身侧的亲卫已经紧张起来,怀疑这些人莫不是在关键时候反水了吧,正要拔刀,姜从珚安抚了句,让他们不要冲动。
“怎么了?”她问桓均。
桓均站在她面前,“臣等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场景下提条件,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威胁,但姜从珚却没感觉到这种意思。
“你说。”她声音平稳。
桓均朝她双膝下跪,长手一揖,“请公主登基。”
姜从珚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后一个条件会是这。
桓均一跪,周围的人也跟着跪了下去,连带着远处成千上万的百姓,一个接一个,躬下脊背,以额触地。
“请公主登基!”
“请公主登基!”
一句又一句,千万百姓的呼声聚集成了汹涌的浪潮。
桓均愿意相信她,但再多的保证都需要实际的权力来支撑,唯有她真正掌握权力与拓跋骁分庭抗礼,他们才能放心。
灿烂的秋阳下,古朴的城池中,姜从珚站在人群中,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裙摆飘扬。
她曾经做过的努力,与千万百姓的心声,共同扬起了清风,将她推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