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糕又歪着头看陈睦——这个女人穿迷彩服的样子,怎么想怎么合适。
“看够了没?”陈睦毫不留情地戳穿,让他脸色一红,又飞快地去看窗外。
此时的陈睦心情舒畅,像鼻塞了一年终于通气儿了一样,每个细胞都在呼号:没错,这就是我该享受的速度!
她也十分理解杨糕为什么盯着她看,就她刚才的那行云流水的操作,没人能不看她,没人能不仰慕她,没人能忍得住不琢磨她。
她就该受这份仰慕。
从这个个头长起来开始,她便被人仰视——被女生,被男生,被父母,被师长。不管听谁说话,她都从未躬下身子,总是挺直着身板,顶多低一下头,或者眼神往下一垂。
她毕竟从学生时代起就享受着校园明星的待遇,那些她跑步时、行走间向她投来的钦慕的目光,从心理上就把她抬到了一个异于常人的高度。
在青春期叛逆得最彻底的时候,她甚至不允许自己的父母对她不尊重,会因为听到一句“你考这点分你对得起谁”,而摔门就走。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个被尊严和骄傲堆砌出来的人,她自大又较真。
在最初那次夺冠之后,她和徐来招募了技师,共同将火焰车队组建起来。经历了连续几次得奖得冠,他们证明了一切并不是运气,火焰确实有着在赛场上争金夺银的实力。
而随着比赛等级越来越高,同台竞技的渐渐成了能与他们一较高下的对手,赛场变得越来越危险,角逐也越来越吃力。
但陈睦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鹤立鸡群,那反而没意思。就是要出现一堆被看好的王牌车手,出场时个个金光闪闪,然后在众人期待他们的精彩表现时,却发现冠军已经没有悬念——换而言之,她还是没把任何一个对手放在眼里。
徐来总对她的这种态度感到担忧,在赛前打压陈睦的嚣张气焰,希望她能更加沉着冷静地参赛,成了徐来的一项必备技能。
当然一开始把握不住火候的时候,好几次因此触怒陈睦,吵得几乎决裂。
后来他便搞明白了,陈睦不是不能听人说话,而是得非常注意方式。他渐渐能够把握分寸,真正成为陈睦量身定制的领航员——不管是在赛场上,还是情绪上。
这个阶段让陈睦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场赛她比得特别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车手居然对她穷追不舍,一会儿你超我一会儿我超你,这要放在公路上都是斗气车的水平。
她开得火冒三丈,下车就想看看这狗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谁知道这小子也犟,摘了头盔气势汹汹地直冲她跑来。
那一刻陈睦身板完全挺直了,她想着就算真要肉搏,吾拳未尝不硬。
但是一个头盔一支笔塞到了她的拳头里,人家说:“您是陈睦对吧?我就是因为看了您的比赛视频才决定玩赛车的,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陈睦:“可以可以。”
*
所以说杨糕这个又别扭又想看的模样,还真让陈睦回忆起了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果然她就算武功尽失,在这个小羊羔面前逞逞英雄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没得意几分钟,这嚣张的神情就变成了眉间的褶皱:“嘶——”
她说下次得开保守点是认真的,这次超车确实惊险,她现在的腰其实不能负荷这么快的速度。
“怎么了?”杨糕被这动静惊了一下,立刻转回身来。
陈睦也不多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捶着后腰:“坐久了。”
杨糕眼睛一亮,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昨晚好像也是腰疼来着,都没站稳。要不要去看看啊。”
“不用了。老毛病。”
“……什么病?”
“你管我什么病。”
“喂,我是关心你啊。”
陈睦觉得好笑:“口头关心是关心啊?要真关心我,得空来给我捶捶腰。”
“今晚吗?”
*
陈睦被他问得一愣。
然后才回过神来:“你脑子坏了啊?”
“干嘛?”杨糕看上去理所当然的,“白天得赶路,我怎么帮你捶?今晚我们不是订在同一个酒店吗?大不了我过去一趟就是了。”
“……神经。”陈睦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骂了一声婉拒了,顺带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