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眼神逐渐冰冷,她缓缓拉上衣袖,盖住那玉镯,再度抬眼朝晏翊看去,才知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幽暗中那两道沉冷的眸光相撞,晏翊冷意不变,宋知蕙却是倏然间就缓了神色,垂下眼来。
第36章第三十六章似小鸡崽子
黎明天刚亮时,马车停在了渡口,这次是一艘舫船。
黄浊的河水不住翻涌,舫船较大,则相对平稳。
晏翊立在船头,望着那黄河水,又朝宋知蕙冷嘲热讽,“你若此刻跳下去,孤绝不拦你,若能逃出生天,孤还会撰写文章让天下人皆知你杨心仪的能耐。”
宋知蕙低眉顺眼道:“妾是王爷的人,王爷要妾跳,妾便跳,王爷若不准,妾不敢肆意妄为。”
装腔作势,口是心非。
晏翊又是一声冷嗤。
洛阳北的渡口热闹,停靠着很多船只,宋知蕙戴了帷帽遮面,跟在晏翊身后,下船后很快便又上了马车。
奢华宽敞的马车上挂着靖安王府的旌旗,行至街头,无人敢靠近,远远看见便赶忙避开,待那马车走过,这才敢抬眼偷偷张望。
马车还未驶至王府外,府内各处管事便已候在府外相迎,听到车上铃声,众人立即站立齐整,退至两侧,待马车挺稳,王管事最先迎上,带头行礼。
马车停在靖安王府外,这是晏翊尚未去封地前的府邸,他久居在兖州,这些年却也时常被圣上宣旨回京,府内下人自不敢惫懒,每日照常兢兢业业的洒扫修整。
众人纷纷俯身,却看那墨色金纹祥龙的鞋靴出现在眼前,可紧接着,视线中便多了女子裙摆与绣鞋。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靖安王宅院里姬妾成群不假,可这般与他共乘一辆马车的,二十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
晏翊阔步入府,王管家小步跑着跟在他身侧,晏翊与他嘱咐之后事宜,他频频点头应声,说到最后,王管家忍不住回头朝跟在身后的宋知蕙看去,“王爷,这位……要如何安排?”
晏翊也跟着回头,长廊上宋知蕙未摘帷帽,见他们停了脚步,自己也跟着停下,看起来无比乖顺守礼。
“安泰轩。”晏翊声音沉冷,却并不低,宋知蕙与那王管事皆是一怔。
晏翊很少在无用的事上费心思,所以不论是洛阳还是兖州的府邸,各处院落的名字皆是一致。
安泰轩便是他的主院。
皇宫御书房内,东明帝晏庄正在作画,身旁侍卫与他报,晏翊在半个时辰前入了靖安王府,此番同行四人,当中有一女子,帷帽遮面,不知身份样貌。
“女子?”晏庄正要落在梅花枝上的笔尖霎时一顿,脸上先是一惊,再是一喜,最后那神情便莫测起来。
惊是觉得意外,喜是想到那胞弟二十年来不近女色,如今也能有人与他亲近,自是觉得欣喜。
但那莫测之色,便是想到不不久前接到兖州来信,说晏翊亲手将他那义子割喉一事。
以晏翊本事,能心甘情愿辅佐于他,与他那病症分不开关系,若这心症痊愈,可触女子,可孕育子嗣,那可还会忠心于他?
晏庄细长眉眼微眯,将手中的笔直接丢在了画卷上。
靖安王府,晏翊回去之后未曾休憩,只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便只身一人出了府。
宋知蕙被他留在府内,暗处有暗卫盯她,明处还有位嬷嬷与她寸步不离。
晏翊来到皇宫,先是去了长乐宫,此为太后所居之处。
阴太后是在先帝起义之前,最是落魄时与他相识,两人本是原配,却因后来起义,战乱之时意外分离。
那时的阴太后带着当今圣上,饥寒交迫中几次将要丧命,好在最后先帝登基,重新寻回了他们,可那时又为了稳固朝政,便与世家联姻,娶郭氏为后,又将她子嗣封为太子。
年幼时的晏庄便因此时不愉,明明他为父皇长子,母亲又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为何他们要受这般委屈。
阴氏却毫无怨言,还教导晏庄要兄弟和睦,莫生事端给先帝添乱。
便是这般委屈数载,直到最后郭氏失德被废,阴氏才再次坐在了先帝身侧,坐在她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阴氏贤德谦虚,为后至今,后宫从不生乱,她与先帝那段情谊,也被世人津津乐道,有时候她还会差人从宫外请那说书先生,与她讲讲那些过去的事情,若是听到有与事实出入之处,还会笑着来纠正。
便是这样一个温善之人,却是无人知晓,她在心头压了一桩事,那事压得她这些年来,每每想起时,便会偷偷拭泪。
听闻晏翊入宫,正在朝长乐宫的方向而来,阴太后当即便坐不住了,她硬是要去迎晏翊,如那送子入学的母亲一般,站在宫门处眼巴巴地瞅着,直到认出那宽阔身影之时,那脸上的愁云便瞬间展开。
“母后怎地亲自来迎。”
早春的晌午还是有些寒凉,晏翊躬身对阴太后行了一礼,随后起身便问。
阴太后下意识想要抬手碰他,如对皇帝一般,可到底那手还是在空中悬了片刻,最后只虚虚在他面上似扶过一般,带着几分微颤道:“仲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