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蕙跪在院中冰冷的石板上,膝盖已不知疼痛,似也不觉得如之前那般冷了。
兴许,她要熬不过今夜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一个人想要活着,这有错吗?
她没有错,错的人不是她,既不是她,她便不能死!
强大的意志力支让她没有倒下。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着,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昏暗的前方,一道光亮倏然出现,宋知蕙缓缓抬起落着冰雪的眼睫。
晏翊身着大氅,如巍峨高山。
“王爷……”她用尽浑身力气,才堪堪从嗓子里挤出了些许声音。
晏翊站在她身前,低道:“孤做梦了,梦见了你。”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辨不出他语气,只颤了颤唇瓣,没有说话。
“你猜,梦里你做了什么?”晏翊问道。
宋知蕙缓缓摇头,声如蚊蚋,“奴婢不知,若是做了不敬之事,还愿王爷宽恕……”
晏翊冷笑,梦里她做的事,可无法宽恕。
“别死了,孤还要用你。”
他脱了大氅,丢在她身上,扔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屋中。
宋知蕙愣了一瞬,随后用那冻僵的手捡起大氅,将自己包裹在那大氅中。
待她慢慢觉出温热,感受到手脚的触觉之后,才试着从地上爬起,许是跪得太久的缘故,她跌跌撞撞好几次,都未能让自己站稳,她索性一点一点爬至廊口,扶着那石阶,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靠在廊柱上,又是缓了片刻,才踉踉跄跄地朝着院口的方向而去。
直至她身影彻底消失,晏翊才合上了那道窗。
宋知蕙当晚回到西苑就晕了过去。
上次风寒多半是装的,这次她是真的病倒了,高热不退,烧得人脸颊通红,如那熟透的柿子。
郎中一日来三次,汤药也是一副又一副的往降雪轩里送。
白日里顾若香和安宁会来帮忙,让云舒去休息,到了晚上,便是云舒来守着她。
三日后,高热终于退去,人也瘦了一圈。
这三天里,她也时不时会醒来,只是头痛的难受,便也不说话,只是看看身旁之人,又慢慢昏睡过去,有时迷迷糊糊中,还会梦呓。
顾若香听到她含糊中多次提到汝南,眼角也会滚落泪珠,那神情看着便叫人心疼。
这几月的相处中,两人虽说愈发亲近,可她并不了解宋知蕙的出身与经历。
从前也未曾问过,毕竟在这世道的女娘,有哪个是真正好过的。
顾若香轻叹一声,抬手落在宋知蕙臂膀处,就如同哄孩童入睡一般,一面哼唱出声,一面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她哼的便是汝南地区的曲调,悠扬婉转的声音很快便让昏睡中的宋知蕙平复了心绪。
一连多日皆是如此,到了第四日午后,宋知蕙的高热终是退了下来,睁眼看人时,那眼珠子明显有神了。
看到身旁守着的顾若香,一脸疲惫,却还是朝她笑,宋知蕙反握了她的手,缓缓道:“妹妹这几日……辛苦了。”
她的嗓音粗哑低沉,开口时仿佛含了刀片,划得她难受。
顾若香上前将宋知蕙扶起,又唤安宁端来薄荷水,温声宽慰着她,“别着急,郎中说了,这嗓子的事不打紧,待过个十天半月,也就慢慢恢复了。”
宋知蕙起身靠在床头,后背抵着软枕,她朝顾若香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小口抿着。
云舒白日里睡在顾若香那边,安宁见她醒了,便去寻她。
很快云舒就跑进了屋中,看到宋知蕙朝她笑,云舒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宁也是鼻子一酸,她转过身道:“奴婢去看看今日的汤药可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