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名字的刹那,宋知蕙骤然回神,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用力屏住呼吸,紧紧将那发颤的牙根咬住。
见她已是清醒过来,晏翊收了匕首,晏信的帐已经清算,如今该到她了。
“去安泰轩。”
说罢,他将沾血的黑色手套丢在身后,提步便朝石亭外走去。
听到身后步伐声越来越远,宋知蕙再次用力合眼,待睁开后,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她扶着石凳摇晃起身,余光中的那道身影已是不动,她紧了紧袖中双拳,脱下裘衣,盖在了晏信身上,随后一步一步走下石亭。
云舒已不见踪影,等在园口的是刘福。
那亭中一切刘福皆是看在眼中,虽是因为站得远,没有听清几人谈话,但晏信的举动却不难猜,他要挑的那人是宋知蕙。
刘福不由叹气,那晏信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那般机灵的孩子,怎么就这样执拗,半分眼色都瞧不出,这么多年来,王爷房中可进过哪个女子,便是进了,又有哪个能活着出来。
叹完晏信,又叹晏翊。
但凡是个人,八年的光阴怎么也要生出几分情谊,怎就说杀就杀……便是养个猫儿狗儿,也下不去手啊。
不过他跟在晏翊身旁几十年了,对晏翊的脾性相当熟悉,这就是个冷面杀神,做起事来不讲情面,也不留余地。
再看这身旁的宋知蕙,刘福又是一声长叹,忍不住低声道:“到了安泰轩,娘子可莫要与王爷争辩。”
宋知蕙边走边用帕子擦了面上血迹,朝刘福点头应是。
没走两步,刘福再一次低低开口:“老奴也不知猜的准不准,还望娘子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王爷是在意娘子的。”
在意?
宋知蕙可不会相信,他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两人回到安泰轩,晏翊已清了身上血迹,衣裳鞋靴也皆已换过。
他半靠在罗汉椅上,也不知在想何事,望着那山水屏风出神。
片刻后,刘福带着宋知蕙在外求见。
晏翊敛眸,只唤宋知蕙入内。
推门前,刘福笑着朝宋知蕙递了个眼色。
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唏嘘过后也就翻篇了,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宋知蕙意会,朝他点头时也扯了下唇角。
与放在亭中相比,此刻的宋知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且单从面上已经看不出惊惧来。
她一进屋便跪在了地毯上。
身着单衣走了这一路,手脚冻得几乎失了知觉,幸好一到冬日,晏翊这屋里会烧地龙,温热的气息穿过地毯,渐渐让她的腿脚恢复了知觉,那苍白的脸也有了几分血色。
晏翊没急着说话,只静静端倪着她,没了那碍眼的裘衣,哪怕她衣裙染了血迹,也让人莫名舒心。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晏翊终是缓缓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知蕙垂眼盯着地毯,一开口,嗓音有些干哑,“立冬那日。”
晏翊淡道:“说谎。”
宋知蕙没有说谎,但很快意识到晏翊可能问的不是这个,便又立即补充道:“立冬那日是与公子初次在石亭见面,在此之前,我们在安泰轩外也碰到过一次,那晚公子送了药膏给奴婢。”
晏翊指尖在矮案几上敲了两下,“还是谎话。”
宋知蕙不急着争辩,心平气和阐述道:“奴婢那日从书房离开后,碰巧在外遇见了公子,刘公公也是知晓的,他见奴婢模样狼狈,便起了怜悯。”
她徐徐说着,晏信送来药膏给她,又命人给她填了炭盆等等事宜,到了后来,两人立冬见面,也只是下棋。
“有个名为洪瑞的幕僚,他棋艺高绝,公子想让我教他,所以才会时常来寻。”
她此刻将那“偶尔”碰面,已经改口成了“时常”,这便是在告诉晏翊,她所说句句为真,她不敢再欺瞒于他。
话说至此,宋知蕙微微抬眼,碰上晏翊那微黯的眸光,又立即垂下眼睫,“下棋的过程中,会闲谈一二,得知奴婢未曾来过兖州,公子就与奴婢介绍这边习俗,带些栗子糕……”
她说了两人之间许多事,但大多都是用寻常词汇去形容,比如这栗子糕,还有上元节的热闹非凡,因好奇未曾见过,所以晏信才说要带她去。
“奴婢身份不便,信公子便想了……这个主意。”宋知蕙说着,又去看晏翊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