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未得近帝王身侧时,赵珩的冷漠和疏离虽然难熬,但竭力也可忍耐。
然而一朝陪伴左右,亲昵入骨,赵珩再要离开姬循雅,哪怕只三步之外,都让姬将军深觉难以接受。
见姬循雅可怜巴巴地垂着眼不语,赵珩又安慰道:“朕一定回来。”
姬循雅哼笑一声。
赵珩越强调什么他就越不放心,道:“陛下这话说得奇怪,”他也下床,逐赵珩而去,“臣不问,陛下却答了,岂非欲盖弥彰?”
姬将军较他高些,身量更是武人的精悍。
姬循雅褪去甲胄,只着了身单薄寝衣,愈发显得身上肌肉线条无一处不精壮有力,面无表情地凝神看人时,压迫感更强。
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赵珩知道他多思多虑的毛病,顺便亲了口姬循雅,“朕不是欲盖弥彰,”他摸了摸将军冰凉的脸,柔声道:“朕是怕你忧心。”
此言既出,果然见姬将军神色复杂。
动容难耐乃至晦暗兼而有之。
赵珩立刻道:“不用跟着朕,你自去理事,朕回来你做不出个条陈给朕,朕且收了你的官印。”
姬循雅浑不在意,却道:“那陛下打算几时将皇后册宝给臣?”
赵珩轻笑,“卿自勉,以观后效。”
语毕,转身而去。
姬循雅定定站了片刻。
想过去。
可过去,陛下定然要恼。
姬循雅狠狠攥住微蜷的小指,向书案走去。
不急。
姬将军心道。
他该平心静气,又不是离不开人的稚子,难道要他拽着赵珩的衣袖哭求他让自己跟随吗?
且他和赵珩也腻了十几个时辰了,即便如此,依旧生出了点细密的委屈。
不急在这一时。
他和陛下尚有半生共度。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心情莫名地上扬了几分。
……
袅袅水汽中。
赵珩闭目养神许久,温水漫过全身,只觉舒筋活络。
他泡了快一个时辰方起身,犹豫片刻,还是选了那件红得扎眼的寝衣。
谁家寝衣是这个颜色?
赵珩心道,晚上不怕做噩梦吗?
他穿这身会不会吓到姬循雅他不知道,但若反之,他深更半夜在床头看见一红衣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足够吓赵珩一跳。
却依旧将寝衣穿得妥帖。
赵珩穿衣服的手顿住——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先是嘎吱一声。
赵珩头也不回,只当是有宫人不懂规矩,道:“朕这里不用服侍,下去吧。”
“陛下。”回答他的却是变嗓时少年人微哑的声音。
赵珩偏头,见何谨奉着锦袍玉带进来,不由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