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珩坦荡地承认了,“儿臣与姬氏公子惺惺相惜,视同手足。”
赵祈的神色有一瞬凝滞,旋即慢慢道:“燕国风俗迥异于诸国,以其王室最为循规蹈矩,恪守成制,其自以为节欲修身,然物极必反,姬氏族规森严,长此以往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压抑本心,”他与赵珩对视,“人还算得上人吗?”
赵珩正要反驳,赵祈抬手,示意赵珩稍安勿躁。
“因为你与姬循雅交好,我难免对这位公子多留意些。其人若美玉,冰洁渊清,你与之相交,并无十分不妥。”
赵珩只觉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赵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了姬循雅,只谨慎地说:“循雅公子的确无有指摘之处。”
赵祈轻轻摇头,“孤少年时亦识得一位姬氏贵女,品貌高洁,无可挑剔,之后却落得个引火自尽的结果,而在最盛年时便选择一死了之的,在姬氏中,绝非她一人。”不等赵珩开口,他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位循雅公子的母亲不知所踪,他自小养在别处,七岁后才被接回?”
赵珩明白赵祈的意思。
赵祈想说姬氏森严的规矩足以将人生生磋磨成疯子,成不了疯子的正常人只有死路一条,而活下来的疯子又诞育新的疯子。
一代一代,如此重叠、往复。
他明白赵祈要他小心姬循雅,却不以为意。
他对姬循雅一见如故,深交之下更觉此人并非只有一张貌美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的的确确是位谦雅端方的君子。
“循雅就是循雅,而非他人。父王对儿臣的关心儿臣在此谢过,只是儿臣不会思量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自寻烦恼。”
赵祈见赵珩说得笃定,言谈间很有些不容置喙的娇纵。
他目光柔软了一瞬,“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珩儿,你有今日何其不易,人心易变,不要拿你的真意、你的王位,乃至你的性命去赌。”
他伸手,最后一次如抚摸孩童一般摸了摸赵珩的发顶,“于姬循雅,你要慎之又慎。”
危险。
警告一次又一次地汹涌而来。
姬循雅张口,咬下。
奇怪的是,姬将军明明来势汹汹,看起来好像要生生从他腕上扯下一块肉,接触到皮肤时却一点都不疼。
湿热的吐息扑落在肌肤上,刺得赵珩头皮都发麻。
“阿珩。”
这个由毒蛇,由恶鬼,由对帝王至死不休的恨意怨念倾慕幻化成的人形温存地开口。
是一个,令人战栗的诱惑。
赵珩看着姬循雅的眼睛。
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如既往地清晰。
你要,慎之又慎。
危……
险字还未再度在耳边响起,赵珩一把扯开了手。
刚刚还要将他吮骨噬肉的人瞬间小心地移开尖牙,生怕划伤了赵珩一点。
姬循雅正要开口,颈上却觉一暖。
赵珩环住了他的脖颈。
先是手臂弯曲,收紧,而后是整个人体,慢慢倾入姬循雅怀中。
姬循雅怔然一息,而后毫不客气地抱住了他。
将军哼笑了声,话音中却并无一点不快,反而更像是在哄,“陛下不愿意便直说不愿意,臣能奈陛下何?”
这是在做什么?
撒娇吗?
这个认知让姬循雅忍不住将赵珩搂得更紧些。
“景宣。”赵珩唤他。
姬循雅道:“臣在。”
赵珩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可流连在姬循雅耳畔,又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