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若日后政绩卓然,皇帝自然不会再追究。
若还浑浑噩噩无所作为,乃至阻挠新政,便革职查办!
明明被降了一等,但众臣此刻只觉得感激涕零,连声道:“谢陛下恩典!”
“谢陛下恩典。”
“至于裴侍郎。”赵珩开口。
裴澄一颤。
裴澄依仗家世行事颇为张扬,肆无忌惮,在场官员中看不惯他不在少数,自己又受了轻责,免不得要看他的好戏。
“革职吧。”赵珩懒得再说话。
喝了杯刚送来的茶,起身而去。
众臣齐声道:“恭送陛下。”
周小舟快步跟上去。
冯延年思量几息,目光掠过众人,在方才那几个上蹿下跳的官员身上多停留了几息,而后才转身而去。
众人却不敢放松。
得帝王示意,韩霄源走到裴澄前,道:“裴郎君。”
不愧是御前侍奉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修炼得入骨,称呼改得极迅速。
裴澄乍受这等打击,精神都有些恍惚,睁大眼睛看了韩霄源片刻。
二十几岁的户部侍郎,何其得意煊赫,他知道连族中都有不少人妒忌他,眼红他的官位。
裴澄从前极不以为意,他是裴氏正支本代长房的嫡孙,这靡费财力人情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舍他其谁?
可现在,他被革职了!
只有他被革职了!
若是被对他寄予厚望的祖父知道了,若是被先前那些嫉恨的人知道了,他……他该怎么办?
他怎么还有脸留在裴氏?
裴澄狠狠打了寒颤。
韩霄源彬彬有礼地等着。
沉默许久,见裴澄犹然神色昏茫,才道:“裴郎君,请将鱼袋给奴婢。”
鱼袋?
混乱的脑袋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装着他官符,象征着身份的鱼袋。
裴澄颤颤地伸出手,搭上腰间。
……
赵珩今日兴致不错,难得出了趟门,还唤了两个臣下陪侍,一面走一面闲谈国事。
却在官署遇到了这等事——虽然现下看来,冯延年觉得赵珩是故意的。
明知道必定有官员对新政不满,便行步到了官署,方才种种举措,既敲打了朝中其他官员,又给了他收买人心的机会。
阳光明媚,照得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冯延年心绪复杂,他难道眼睛真的瞎了,先前竟连皇帝有这样深的心思都没看出来。
不,不对。
转念一想,冯延年心道,正是因为帝心如渊,他看不出底细,才理所应当。
“陛下……”冯延年犹豫着开口,声音很低,也很轻。
一听就知道要说见不得人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