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建议是,要么延迟一年入学,要么考虑留在国内上学,稳定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能让她持续稳定心态,早日摆脱PTSD的影响。
舒遥听完,沉默了很久。
闻雅在旁询问:“若是有人陪读呢?会不会好一点?”
“说不准,”医生也没法打包票,只能说,“可能会好一点,但能好到什么程度也无法预估。”
眼看舒遥那双眼迅速黯淡,医生又补充:“我们只是提出建议,如果舒小姐执意要选择留学也是可以的,毕竟心理疾病我们医生能进行干预的部分并不多,主要还是靠患者的意志,如果舒小姐可以持续稳定住身心状态,也有人陪读,兴许能快速适应国外的生活。”
闻雅和梅姨同时偏头看着舒遥,连明星也像是听懂了似的,凑近舔了舔舒遥的手。
但舒遥只是问:“哥哥知道了吗?”
她从医生说完结论开始,一直低垂眼睫摸着明星的头,始终不肯再抬眸。
医生告诉她:“还没告诉明总。”
舒遥用手挠着明星下巴,再一次垂首,别在耳后的黑发忽地倾泻向前,遮住了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
她淡淡地应:“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谢谢医生。”
她的语调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闻雅清楚,没什么情绪就是最大的情绪。
舒遥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既不能外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甚至看看书学习都要被限制时间,她其实过得很不开心,可她不想让明庭担心,便总是调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这时候听到这样的结论,她连装都不想装了。
她的确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完全安心放松的状态去生活,这是她经历绑架和脑震荡之后身体自然产生的应激障碍,她根本无法维持稳定。
若是每天强行控制情绪,会让她精疲力竭,再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别的事。若是用药物干预,她会因此变得迟钝,无法专注学习也不能体会音乐带给她的情绪流动,这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
上一次试图脱离PTSD的影响她就休学了一年,前前后后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她才算摆脱了疾病的影响,那这一次,她又要用多久?她此前为了上大学所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情绪就快要到达临界点,她不想当众崩溃,便顺势俯身靠近明星,用额头蹭着它的脑袋,试图掩饰此刻的情绪起伏。
可身体颤动的幅度早已将她的状态暴露,闻雅一个疾步上前,托住了她正在下滑的身体。
“遥遥,别逞强。”
开始了,又开始了,她的身体又在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往下蹦,她抬眸对上闻雅关切的视线,被泪水淹没的眼眸已经破碎,那些痛苦争先恐后从缝隙里流出。
她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堵在闸口,医生那些话炸毁了堤坝,打破了她极力维持的平衡,情绪宣泄如潮,她无法抵御这样的失控,也无比痛恨这样的失控!
“我不想,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闻雅,可是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她捏紧了拳头砸向自己胸口,她讨厌这样崩溃的自己,却又阻止不了自己的崩溃。
闻雅一把攥住她手腕,“医生!”她吼出了声,“帮帮她!”
“快放她躺下!”
闻雅扶她躺在床上,医生赶忙上前控制住了她的双手,急得连英文都出来了:“Dontfightyourbody!Calmdown!okay?Youllbefine!Followyouremotions。Ago!”
“Breathe!”
舒遥紧紧闭着双眼,尽管眼泪不停淌,身体持续颤抖,可她还是听从医生的引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松开那团郁结在胸口的情绪。
明星在床畔嘤嘤叫,梅姨赶紧将它带出病房,舒遥狂乱的心跳开始在反反复复的深呼吸里逐渐平定,她甚至不敢打乱节奏,她生怕那种崩溃的感觉还会重回她的身体。
“哥哥,”她喃喃地念,“我要哥哥。”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好吗?”
闻雅不敢松开舒遥的手,她生怕舒遥再动手伤害自己,她单手掏出手机,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
明庭直接中断会议赶到了医院。
舒遥已经平静。
天色阴沉,室外的光透过玻璃照进病房更添一分灰冷,舒遥重新换上了病号服,安安静静平躺在病床上,一双红肿的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听见明庭开门的声音,她的眼球像是缺少润滑,僵硬地分成三段转向了门口。
明庭随手将外套一扔,大步来到她床边。
明庭一时恼怒,他不过是忘记交代要先把评估结果告诉他,结果就让舒遥变成现在这样。
他俯身抱着因情绪崩溃而麻木的人,她微凉的面颊还带有潮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