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衾和萧令璋此前生出嫌隙,但自广平苑之事后,李玉衾便被姨母淮安王妃在信中好生训斥了一番。
姨母叫她主动向萧令璋赔礼道歉,日后也要多拉拢萧令璋,宫中妃嫔背后皆有依仗,李玉衾日后若想争宠,还想要个皇子傍身,单靠淮安王的势力远远不够。
身边宫人领命去了,李玉衾坐了下来,望向铜镜里禁足一月后,变得消瘦苍白的自己,怔怔抚了抚脸,急忙对一侧待立的宫女唤道:“还不快过来,给我梳妆。”
诏狱之中,一如既往的森冷压抑。
火盆烘亮石砖砌出的墙壁,其上痕迹斑驳,不知是多少陈年血迹干涸在上面。
廷尉左平崔汤紧跟在身后,边走边急急道:“眼下案件尚未查明,避嫌起见,丞相便是要见太傅,也还请莫要耽搁太久。。。。。。”
裴?脚步未停,缓步绕过拐角,火光放大人影,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的视线朝一侧投注而去,正好看到牢房内端坐的那道背影。
“都下去吧。”他淡淡道。
崔汤还是立在那处不动,犹豫道:“还请丞相体谅下官,这实在是不合规矩。。。。。。若是出什么岔子,下官的脑袋也不保了。”
“一炷香的时间便好。”裴凌凝视着里头的人影,嗓音清冷道:“放心,这种时候,我没有必要动他,只是与太傅‘叙旧罢了。”
崔汤心道这是哪门子叙旧,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道,往日段?大将军和裴丞相都还算面子上过得上的关系,唯独裴相和杨太傅的关系最是不睦,想投杨氏门下的人都得掂量掂量得罪丞相的后果,眼下太傅入狱,丞相看着更像是来落井下石的。
崔汤心底虽如此腹诽,面上却对着装拱了拱手,示意把守在外头狱卒打开门,暂时撤了下去。
裴?负手踏入牢房。
跪坐在那处的人仍然静坐不动。
“你来做什么?"
杨晋没有回头,只冷声道:“来看我笑话?”
裴?拢了拢袖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此番我已经警告过你,是你太蠢,自寻死路。”
他一早便猜出那刺客是谁安排的手笔,杨家在广平时便想动萧令璋,却没有得逞,后来又想借他的名义除掉孙愈,算盘打得倒是响。
可惜,杨家需要依仗皇帝,裴却并不在乎皇帝忌不忌惮,他拿将作大匠开刀,为的是敲山震虎,提醒他们收敛,否则休怪他下手无情。
奈何杨晋自己太心虚,不必等表亲自出手,他就被萧令璋和段浔联手坑害进牢里。
“你!”杨晋听到他的话,气得肩颤,愠怒道:“早知今日,我当初便不该留你这个孽障!"
“太傅当年何曾想过留我一命?”裴垂目看他,“难道不是想杀,却没杀成么?”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祸根、祸根。。。。。。”
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就你也配提我阿母?”
裴凌缓步上前,绕到他跟前,眸光冷厉如刀,一寸寸刮过身负枷锁的杨晋,唇角蓦地噙了一丝凉薄的笑,不知是讥嘲还是羞辱,微微俯身道:“我母亲天真,临死前对你还抱有幻想,觉得你再如何薄情寡性,至少虎毒不食子,可惜她不知道,如
你这种满口忠孝仁义的伪君子,眼里根本没有骨肉之情。
杨晋遭他当面羞辱讥讽,气得浑身战栗,戴镣的手指着他,“你”了半晌,还是没吐出下文来。
“父亲?”
裴?笑着扯住他腕上铁索,杨晋禁不住他的力道,竟被他掼得倒向一侧,裴俯视着脚下的人,冷道:“被我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
杨晋被他踩着腕间铁索,挣扎不出,气得额头青筋突起,呼吸紧促。
“你。。。。。。今日教你这孽障得逞,你要杀要剐。。。。。。”
“你错了。”裴?哂笑一声,缓缓道:“我有无数次除掉你的机会,而非今日才能动你。至今不除,不过是因为你已经不配为我之敌,杀你,我都嫌脏了手。”
他自出生起,便一直和母亲过着东躲西藏,备受欺凌的日子,幼时他偷偷读书,总说要去洛阳出人头地,母亲每每听到他如此说,便会变了脸色。
可渐渐的,这少年年岁渐长,便逐渐与其他孩子不同。
他少时聪颖,恃才傲物,不喜与其他孩子玩耍,只爱看书,表现出的冷静聪慧异常惊人。
幼时,别人问他要做什么,但凡他说要去洛阳出人头地,阿母都会慌乱地打断他。
他一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