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言沉默地与我背对而立,举剑挑飞了偷袭者手中的刀,转瞬间地上又多了几具横陈的尸体。
传话的人还在继续,“这五王爷为了救封地内受灾受难的百姓,真真是能称得上一句呕心沥血呐。可偏生上苍不爱眷顾这般舍己为人的人。他向京城送来求援的信件迟迟得不到回音,流民又带去了您生死不明的消息,不久,他的王妃在分发衣物时被上前抢夺的百姓推挤受了伤,最终难产而死,一尸两命。绝望之下,五王爷他竟然散尽私库,直接自刎求死了。”
“啧啧啧,好一个心怀大义的痴情种啊。”
我瞳孔骤缩,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
“他死了!”
圣子笑吟吟地接话道,“哦对,听说他府上的人要将灵位摆到护国寺去超度,以防枉死之人不得入轮回,估摸着,大概就在近几日吧。您可见到了?”
我恍惚了一瞬,脑海中不由地浮现起了那日在小路上瞥见的玄色灵牌……不寻常之处如此明显,我却一直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玄色,唯有我兰氏族人死后才能用玄色,常人用的灵牌皆为檀褐色。
所以那时,我明明一路都在沉思却能迅速发现那顶陡然出现的小轿,到底是我的心不静,还是……还是皇弟在与我作今生的最后一次道别?
视线陡然模糊。
圣子那儿还在说话,“您难道没发现我一直在称他为五王爷吗,而不是康王殿下。为何?因为我知道,中原一向将礼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连人生前死后的封号谥号也不容得喊错一丁半点。”
“可只一句五王爷也有点太质朴了吧,以他对百姓的大恩大德,怎么的也得称个恩德王……”
“怎么样,中原的圣上,您可想好要赐予胞弟什么谥号了吗?”
我用力眨了眨眼,强压下喉间的酸涩,提剑朝圣子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趁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俯身从地上拾起了方才望见的完好长弓便往候卫军聚集的地方窜去,顺手抽来数支箭,躲在他们之间迅速拉弓,每一支箭尖都直指着圣子的咽喉。
无人料到我会陡然发难。
守在圣子身边的人慌忙便要冲过去拦截,但圣子的轿辇太高,他刚爬上去,那泛着冷冽的流光便已到了眼前。
“铛——”
圣子的袖间忽然冒出了一把匕首,挡住了第一道,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匕首也被飞箭震脱了手。
第二支箭仅在咫尺之遥。
“噗。”
幸运眷顾了我,不是他。
红艳的色泽从圣子的唇角溢出,他被钉在了铺着软垫的木椅背上,瞪着眼睛,伸手握住了插在自己脖颈上的长箭,挑衅般的笑容消失不见,替代它的是濒死的恐慌与绝望。
圣子死了。
死在了众人的眼前。
但,死的又好像不是他。
我眼睁睁看着轿辇上的那人在瞬息间转变了数张面孔,大部分都不熟悉,但明显能看出是我朝中人。
唯一能清楚认出来的是王严终的脸。双颊上被溅到的血迹的位置都和当日他提刀向我砍来时的一模一样。
真相就这样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王严终早被冒名顶替了。
我很有耐心,站在候卫军中静静地看着那家伙身上的伪装一件件消失。片刻后,他终于露出了原貌,是一个长相陌生的年轻蛮人。
蛮人。
我冷哼一声,抛下长弓重又从腰间抽出了剑来,高声喊道,“杀!”
半空中到处皆是弥散的血雾,严寒将它冻成了细小的冰珠,附在刀剑与铁甲之上,凝成了一片红霜。
我利落击杀“圣子”点举动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原本场上的局势就已由我们占了上风,此刻便更是所向披靡。
一个时辰不到,蛮人溃退。
但他们并不就此善罢甘休,贼心不死地还想试图引冰鬼进来掰回一局。
可也不知是因为他们操控的技术并不到位,还是因为这一片地方已被血浸透了,冰鬼冲过来后晃悠了数圈都没有找到我们的所在,反而朝着地上的残尸凶猛地扑了过去。
我低声吩咐这一支候卫军的统领,让他带人尽快将我们这受伤的人带到城内去,不要与冰鬼接触。已经牺牲的将士则搬到一块去,引火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