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让人头大的所作所为还不仅于此。
蛮人从风月楼出来回驿站时,牟邗的使臣刚刚到。牟邗是属国中离得最远的一个,他们的车又在半道上坏了,故而来得晚了些。
驿站内的侍从将他们迎上楼,带使臣们去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间门口。一推门,却发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如今正站着几个苍狼国的使臣,带着一身酒气指着窗外咕咕叨叨地说着他们的语言,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牟邗人进来,蛮人就立马换了副嘴脸。一屁股在茶桌边上坐下,拍着桌子说他们觉得这间房的配置更好。
先到先得,这儿他们占了。
驿站内的侍从都是见过世面的,又有候卫军在侧护着,并不怕他们。
他不卑不亢地告诉苍狼使臣,这些房间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没有优劣之分,如果要换房间,就请他们把另一件天字房里的东西撤走,腾地方给牟邗使臣。
蛮人阴阳怪气地表示,天朝竟如此小气,驿站地方那么大,连给他们多占一间房都不肯。还说,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属国,伤了和苍狼之间多年来的和气。
笑话,这和气二字,也亏他们有脸说得出来。我朝上下,便是黄发小儿也知蛮人阴狠凶残,贪婪无度,日日想侵占不属于他们的疆土。
自我十来岁初上沙场开始,我便一直在提枪与这群蛮人厮杀,两方之间的仇怨可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说清的。
和气?
呵。若提和气,先别说我这儿认不认,边疆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定然头一个不认。
无论那些蛮人如何胡搅,侍从都没什么反应,只提醒他们把该让出来的房间让出来。
驿站中虽有别的屋子可共牟邗使臣居住,但这并不仅仅只是有没有地方的问题。占房间事虽小,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中原对苍狼的态度。
若任由牟邗使臣被欺负,毫无维护的举动,那苍狼便会觉得中原软弱,不过如此。
他们才不懂礼让和谦逊那一套,苍狼人的本性里带着属于野兽的、未退化的蛮横,在他们的传统文化里只刻着两个字,“掠夺”。
只要是对他们心生惧意的,都会被他们归入潜意识里可掠夺的那一栏。
其实牟邗的使臣也是倒霉,刚好被他们随机逮到了,成了拿来试探底线的工具。
见占不到便宜,蛮人将东西搬了过来,给牟邗使臣让出了原本属于苍狼的房间。
安排好牟邗人后,侍从离开三楼,在后厨跟守在那的候卫军说了情况。
消息传入宫中,侍卫报给了我。
我对蛮人本就降至谷底的好感更往下落了些,穿破地表,几欲直接让他们入土。
待情绪平稳下来后,我细想此事,慢慢蹙起了眉。
不知为何,他们这一连串的行为让我凭空生出了些怪异的感觉。故意的高调,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无赖撒泼,吸引他人的目光……莫不是想玩声东击西那一套?
还有挑刺抢夺房间这件事。驿站房间的安排是给我过了目的,我记得牟邗共有三间房,三楼未安排人住的房间也还有两间。为何蛮人偏偏就挑了那一间?
侍从说,开门时他们在看着窗外交流,交流什么,窗外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在意?
我捏了捏眉心,扬声唤小单子,让他去给闵言传话,去查驿站那间屋子的窗对着何处。
这一点虽细枝末节到看上去无关紧要,但我相信我在某些时候的直觉。
闵言查得很快,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他就出现在了御书房内。
“圣上,皇宫东侧的角楼被动了手脚,设置了火药触燃装置,以玄铁弩的射程做依照可以初步判断,蛮人准备在驿站放暗器炸毁角楼。”
“派人去拆了吗?”我问。
“已经派了,”闵言道,“巡守东侧角楼的士兵也换了一队,原先那队现在正在接受审问,排查嫌疑。”
我颔首,“叫人沿皇城护城河全部搜查一遍,仔细着点,别让他们再有机会动手脚。”
闵言应声退下。
我放松身子往后一靠,将自己陷进榻上的软枕里头,长舒一口闷气。
蛮人实属可恶,虽然京城内的侍卫驻军人数不少,若他们要闹事,打也是打得过的,但留他们在这儿,我总有种引狼入室的不安。
万寿宴结束后,便尽早将他们赶走吧。
让蛮人滚回他们自己的底盘去,滚得远远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了。
我心中期待着麻烦事结束后的清净日子,却不料被我拆破了捣乱计划的蛮人,在万寿宴上又给我送了个更叫人头大的“惊喜”。
一个蛮族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