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斥责很有可能会激怒他们。
我微微摇头,对他的做法不太认同。转头正想将那儿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虞殊听时,余光中却陡然出现了一抹不详的血色。
“砰——”
在那撞击声出现的同一时间内,我对着身侧的绣衣厉声道,“快救人。”
绣衣无言领命,一闪身便朝那掠了过去。
“怎么了?”虞殊看不清,只敏锐地听到了一声响动,对旁的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将争执的人和我看到的过程精简地与他说了,目光注视着楚民函倒下去的地方没移开,转述道,“有个高瘦青年捡了挂灯笼的木棍,那上面带着铁钉,楚都尉被粗木棍敲中了后脑,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血一直在往外淌。”
说话间,维护灯会秩序的候卫军终于赶到。
那领头的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是都尉后,神色瞬间变得慌张了起来。他急匆匆地派下属去找郎中过来救人,并迅速带人将那几个青年控制住了。
恶意伤人在本朝本就是重罪,更何况受伤者还是朝廷命官。领头的一挥手,下属直接把人往大牢的方向押着去了。
绣衣回到了屋顶上,禀报道,“圣上,楚都尉面色发青,呼吸微弱欲绝,已有将死之象。”
好好的元宵灯会,却弄成了这副叫人不愉的样子,还闹出了人命。
我面色沉沉,在心底叹了口气。正月见血,并非吉兆啊。
百姓们都已经被候卫军疏散了,现在底下的长街上很空荡。精美的花灯依旧明亮,却无人再有闲情逸致去赏。
节日的欢愉气氛倏地散去,它们沉默地吊在空中,在呼啸的寒风里微微打着晃。里头的火光影影绰绰,与地面晕开的血色相映,场景中无端蕴着几丝荒凉与诡异。
叫人背上生寒。
“谁在那儿,下来!”候卫军的人抬头,注意到了我手中发着亮光的云母灯,知道这儿藏了人,便大声喝道。
我不想露面。
虽然做了伪装,但这伪装其实很粗糙,只要有人识得我和虞殊原本的面貌,就会被看破。那我偷偷跑出宫的事情就会漏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和虞殊对视一眼,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揽着我起身就溜。
寒风自颊边划过,候卫军的喊声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和来时一样,他带着我腾空而起,我为他寻找借力的落脚点,把控方向。
不过,一个时辰前的路上,我的心情还颇为雀跃,如今却只余下了烦闷。
回到宫内,我翻窗进屋后,推开了外殿的门。
在门口候着的宫人之中没有小单子的身影。闵言不知道将他带到何处去了,他二人还没回来。
我又将门合上了。
虞殊在我身后跟着,看我在书案前坐下开始铺纸,便问我,“圣上要写什么?”
“写能安抚百姓的东西。”我说。
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顺便安抚一下我自己。
不知为何,从方才亲眼目睹楚都尉受伤后,我的心中就一直平静不下来。
似乎是冥冥间有一种预感在告诉我,这一年不会很太平。我可能会碰见很多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会遇到很多分离。
……
年假结束,我又开始了日日早起上朝的生活。
雪还是一直下着,檐下的冰柱一点也没有缩短的预兆。明明过了惊蛰,过了春分,那万物复苏的预兆却依旧迟迟未至,连半声雷鸣都听不着。
天地间还是一片雪白,甚至一天更比一天寒冷了。
老太医来为我请脉时,颇有些忧心忡忡。
他说,“春当暖而反大寒,易生温病。今年恐怕要有疫灾。”
但我要担心的事情远不止瘟疫这一件。
雪不化,天寒地冻便无法开始春耕。而当令种不了粮食,下一个冬日百姓就会过得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