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赴宴时是吩咐了人给他也送去菜肴的,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清平殿去用膳。
虞殊说他早些时候就用过了,让我放心。
如此便好。
我搁下了茶盏,起身与他肩并着肩慢步离开了御膳房。
寒风从宫道中穿行而过,吹起鬓边发丝缕缕。他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绵绵热意在肌肤之间传递。
一片寂然中,我仰头冲着半空中轻轻呵了口气。被宫灯映得微亮的路上飘起了渺渺的一抹白,但很快就又被吹散了,宛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何日可逢春……”我低声呢喃着。
这寒天雪地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不知道,虞殊也不知道。气候是天定的,我们只是普通的人,天定的事情,人无法预知,也无法改变。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到颂安殿门口时,已经是一柱香后的事情了。我心中装满了对尚不确定的未来的忧虑,垂眸盯着地面的砖缝,一直在思索。
陡然,牵着我往前走的虞殊停住了。
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颂安殿的门,问他,“怎么不走了?”
虞殊的声音沉沉地从我头顶上传来,听起来里面还夹带着些委屈的意味,“圣上,那人是谁?”
他质问我,“您今夜还召幸了其他人吗?”
“啊?”我往前望去,定睛一看,在看到那闪得使人晃眼的满身铜片后,心中闪过些许不妙的感觉。
我心道,坏了。
这人怎么真的跟到颂安殿来了?
最主要的是,我吃个他亲手做的长寿面,太开心了,忘记和虞殊说璞珞的事情了。
“不是,孤没召幸人,”我慌忙道,“你听孤解释……”
虞殊低下了头,眸光晦暗,静静地注视着我,等着我的解释。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舞女便眼尖地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停伫不前的我二人,她的眼神落在了虞殊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语带轻蔑之意。
“原来中原宫内最受宠的人容貌也不过如此么。”
苍狼国的人以健壮野性为美,他们眼中的美男应当是古铜色皮肤,面部线条硬朗,下颌线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肌肉健硕的那种。显然虞殊这种肤白貌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并不符合他们那边美的标准。
但,要符合他们的审美干什么?
我喜欢就好了。
“男人生不了孩子,中原的圣上为何放着满宫的漂亮妃子不疼惜,独独去宠幸一个没用的男人?”璞珞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虞殊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将视线凝在了我的身上,紧紧地抿着唇。他的长睫微动,眉眼间透着一种脆弱的神态,仿佛下一刻就要在寒夜里破碎开来。
但我心里很清楚,他现在表现得越受伤,今夜我就会越受伤。
我必须得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掉。
“中原有句话,说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对璞珞道,“你可能不理解,不过,不理解也没关系。说得直白点就是,孤认为,人是有情感追求的种族,只一心求着繁衍的是野兽。”
“孤不知道你们苍狼族人的追求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是怎么样的,但入了我朝的宫内,便得守我朝宫里的规矩。”
我唤来侍卫,吩咐道,“以下犯上,带走。”
“中原的圣上要叫人将阿珞带到哪里去,是皇城内的冷宫吗?”璞珞脸上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用好奇的语气问我。
她眼中流转的情绪很显眼,我清楚地看出了她正在盘算,大抵是觉得冷宫守卫不严,会方便她暗中行事吧。
侍卫押着她,安静地等着我的命令。
我说,“将她送去掖庭。”
这事还轮不到打入冷宫,先送去掖庭受罚,然后禁足就可以了。
璞珞不知道掖庭是什么地方,她以为是冷宫的某个小院子。因为中原人总说什么庭院什么庭院的。
她看起来还有点高兴,不用侍卫推她,她就自己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