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枝叶间落下的细碎日光,她一眼便瞧见了荀玄微和阮荻背后?站着的荀九郎。
荀景游脱下了规规矩矩的官袍,换上了一袭朱色蜀锦广袖袍,鲜亮锦袍衬得人精神焕然。
虽然入了官场,行?事?过于老成,被?七娘暗中抱怨不止,确实是个眉目俊朗的少年郎。
荀九郎此刻的表情肃然,然而眼神灼亮,带着隐约期待。站在荀玄微身后?,炯炯地望过来一眼,又规矩地转开了视线。
阮朝汐细微地蹙起眉,把视线转开。
“长兄。荀三兄。”
阮荻的气色不大好,下巴显了胡茬,眼下发青。
在阮朝汐的注视下,阮荻沉重地走近两步,站在面前,对着她的视线,欲言又止地憋了一会儿,摇摇头,对荀玄微说,“我开不了口,你去说罢。”直接走远了。
阮朝汐:“……”
她又望向荀玄微的方向。
荀玄微看起来和平日并无异常。
站在树荫下,目光沉静,神色自?若。两边的视线对上片刻,踩着木屐缓步走过来。
“这几日外头有些风言风语,你可是听到了?”
阮朝汐并不瞒他,“听到了。说什么我长得像历阳城里死去两年的王妃。无稽之谈。”
“确实是无稽之谈。故去的平卢王妃是京城太原王氏之女。她父亲王司空对我有师长的情谊,我在京城见过故王妃,和你并无相像之处。那位殿下的请帖,显然是借口,另有其他目的。”
阮朝汐听他说得笃定,才放松了眉眼,耳边却又传来下句:
“然而,邀约入城的帖子单独下给了你。明知是个借口,别?有目的。若我们这边没有妥当的应对,你还?是要去。”
阮朝汐心里一沉,直通悬崖的险恶前路出现在眼前。
“我不去!”她斩钉截铁道。
“你当然不必去。”荀玄微却又放缓了声线,听来格外理智而镇定。
“别?怕,阿般。我和你长兄商议了,历阳城内凶险难测,必然不能放你一个小娘子去,任你踏上一条凶险前程。你如?今也大了,放心,总要给你谋个好前路。”
阮朝汐目不转睛等着,等他下一句话,提到为?她安排的好前路。
然而下一句话却轻描淡写地拉开了话题。
“外头风言风语,连累了十二娘闭门不出。今日秋高?气爽,我和你长兄都有空,不妨就在荀氏壁里寻一处清净地赏花宴饮,十二娘可愿意随同散心?”
过于不着边际了。阮朝汐飞快地打?量,对面的郎君神色怡然,自?然看不出什么。她纳闷地说,“只有我一个?七娘不去?”
“宴饮自?然还?有其他女眷。不过七娘今日有事?不能来。”
荀玄微往旁边侧了身,示意荀九郎上前。
“这是我伯父家的从弟。家族里行?九,双名景游,在阮郎麾下任职。今日赏花宴席,由九郎的母亲操办,他随我们一同送你过去。”
九郎从庭院里上前来,长揖行?礼,“十二娘。”
阮朝汐心里怪异的感觉加重,侧身避过,还?礼万福,“我们见过的。九郎不必客气。”
荀九郎目光瞬间亮如?晨星,压抑着喜悦,矜持地笑了下。
第48章第48章
赏花宴席的位置在荀氏壁东边丘陵,距离荀氏大?院五六里地外。阮朝汐带着白蝉坐在牛车里,荀九郎跟在车外随行。
牛车缓行,车外的人果然问起,“上次赠送给十二娘的拙作,不知……”
阮朝汐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在隔着车帘,外人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字句精妙,读来口齿留香,尚未读完全?篇。九郎年仅十二岁时就能写?赋,真是高才。”
车外的少年郎矜持道,“区区小才不足挂齿。比不上三兄当年七岁成诗,十岁作赋,才华卓绝。三兄珠玉在前,在下不过?是邯郸学步罢了。”
又询问道,“不知十二娘近期可?有雅作,能否让在下拜读……”
阮朝汐在车里偏过?脸去,不想说话。
白蝉无奈地掀起布帘,替自家?女郎敷衍过?去,“留在云间坞内,并未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