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是一开口,甚至不用徽元帝多说一个字,已经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徽元帝将?要出口的情深谎言!
“明贵妃娘娘乃国色倾城,朕辗转反侧,实难忘怀。”徽元帝含笑道:“娘娘难道不知?自己姝色?”
能?够被称为明贵妃娘娘的,这个天下只有一人。
明舜华。
九方辛夷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有了明德英的记忆后,她自然也知?道了姬渊的那段实在难以回首的过去。
——分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所?生,可却因为星官批命,破军缠身,将?惹天下大乱而险些被自己的生母掐死,所?幸闻真道君将?他救下,带回三清观养大。
而那位传闻中心狠手辣、为了荣华富贵而甘愿亲手弑子的娘娘,正是明贵妃,明舜华。
她不希望那冰玉棺木中是她,陈年的伤疤明明费尽心思去埋葬,却要被人这样血淋淋地挖出来,这对姬渊来说太残忍。
可偏偏,偏偏。
九方辛夷甚至下意识按上了三千婆娑铃,可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被唤醒和复活,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而被她遗弃了这么?多年的姬渊,又是否想?要见到自己母亲如今的模样。
闻言,明舜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慢慢睁大了眼,极有兴致地打量了徽元帝一遍,她这样看人时,带着天然的挑衅,却依然顾盼生姿,美不胜收,就这样绕着徽元帝走了一圈后,明舜华才?道:“本宫当然知?道,可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本宫更清楚,什么?是帝王,什么?是……男人。”
她边说,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去,再次笑了起来,如花枝乱颤,也自然带了一股说不出的疯意,她笑得眼泪都沁出了眼角,也或许正是这样一点模糊,才?让她认出了变化更大一些的凝茂宏和一旁已经枯槁雪发的九方青穹。
“是你们啊。凝茂宏,你还是这么道貌盎然。九方青穹,你怎么?看起来比本宫还像快要死了,当年让京城多少贵女趋之若鹜的脸,怎么?看起来像是瞎了?”她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目光在九方辛夷的身上微顿了一下,打量了一圈她的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兴味更浓了许多,微微扬眉:“你是谁家的小姑娘?难得长得能?入本宫的眼,若是本宫那孩儿还在,本宫倒是可以属意你来当儿媳。”
九方辛夷:“……”
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是。
气氛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明舜华何等人精,敏锐觉察到了不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话锋一转:“本宫最见不得漂亮的小姑娘受骗,本宫来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
姬渊:“……”
九方辛夷:“……”
骗你面前这个漂亮小姑娘最多的,好巧不巧,正是你儿子。
这个瞬间,姬渊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他刚刚如一片落叶般轻巧落在地上,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一片彻底的黑影之中,再看向?对他来说其?实再陌生不过的母亲。
他曾经在双楠村的幻境中也梦回过一次乱世之前的长德宫,那时闻真道君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他尚且能?转头离开,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终于?还是见到了自己生母的模样。
人对于?自己最在意事情的真正麻痹,其?实是逃避。
所?以他甚至在幻境之中,都不愿向?前半步。可此时此刻,他明明可以转身就走,却哪怕只是看到了她的一片衣袂,一道声音,都让他难以再扭转足尖。
更不必说,明舜华问出的这个问题,实在让他……有些战栗。而她所?问的,更是他为其?不惜燃血烧命也要不眠不休赶来,哪怕只是远远看着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他怕她语带讥讽地说什么?,也怕她不答。
却见九方辛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脸天真老实道:“实话实说,的确不太知?道。”
“自大,虚伪,道貌盎然,谎话连篇。”明舜华伸出手指一一数道:“懦弱,胆小,却偏偏渴望这世上所?有的权势,要做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尤其?喜欢在女人面前这样。他们一个个自以为策无遗算,兼权熟计,其?实不过是一群庸俗的蠢货罢了。就像是现在——”
她的手指点在了徽元帝姬睿的方向?:“你们的这位皇帝,就打算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不仅要骗我,想?来也要骗天下人。而这种骗,还有一个更确切的说法,叫做挡箭牌。他们会毫无任何心里负担,理所?当然地将?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当做挡箭牌,所?有的错处都是别人的,所?有的错事,都是别人诱惑他做的,他只是一时昏聩,听信谗言,被蛊惑,被迷惑罢了。”
“而我,就是那个别人。”她眨眼的速度很慢,看人的眼神?却很认真:“我说得对吗,姬睿?”
徽元帝姬睿终于?低低笑了起来:“娘娘,做一个美丽又愚蠢的女人,不好吗?以为自己千娇百媚,千万宠爱于?一身,所?以这世上的男人为娘娘做什么?事都很正常……这样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