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时,必要时就?是萧鹤棠来给萧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还有教导公子卿,看他的生活起居,以及观看朝中满腹经纶的大臣来给他开蒙,有时候就?算想避开也避不掉。
索性萧鹤棠保持着二人之间?的分寸,深知自己?在东月鸯那的体?量不过是一个?男宠,不敢不顾东月鸯的意愿就?强迫她?为难她?,这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
但是变故是在公子卿周岁礼过后发生的,萧老夫人清晨一早,刚起来不久就?晕倒了。
她?本就?是高龄老人了,原本精神气色好能?安安稳稳活到百岁,萧鹤棠又孝顺,可在前朝皇帝还在时她?受过不少折磨,曾经孙子的恩师让她?当面?看着萧家下人一个?个?被杀,逼迫她?写信和萧鹤棠让他不得谋反,萧老夫人自然不从,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上都受到很大伤害,落下了病根。
她?早就?损坏了身?子,心力?交瘁,只是面?上看不出来而已,其实已经很衰老了,一切红润和有精神气的样子都是伪装,而且这两年为了让萧鹤棠安心处理正事一直都在硬撑。
东月鸯跟萧鹤棠一直没?有和好就?是她?的心病,就?怕死前没?处理好这段孽缘,种下恶果,到了地下也不得安身?。
也是因?为如此,萧鹤棠知道祖母身?体?不好,无论是给东月鸯还是给他安排其他人,他都随着她?安排,只要能?宽萧老夫人的心,左右他有自己?的主张,面?子上让祖母好看点都无妨。
而今萧鹤棠跟东月鸯藕断丝连,虽然没?有更进一步,但关系趋于平缓稳定,公子卿又被立为太子,似乎大局已定,萧老夫人这才?好像松了口气,不想一下松得太狠,倒下了就?起不来。
御医来看了,都冲萧鹤棠摆摆头,哪怕萧老夫人之前似乎神情状态都不错,都被归为一句“不过回光返照”。
萧蒹葭伏在祖母床榻边哭得不成人形,涕泗横流,“祖母,祖母,你可不能?死……”
东月鸯在萧鹤棠身?旁听见御医如此下定论,头脑阵阵发晕,也跟着腰身?一软,很快被萧鹤棠揽住腰扶起,他身?为帝王的镇定沉稳很快运用到主持大局上,一手稳住东月鸯,面?色冷肃,沉声道:“不管怎么样,用尽你们所能?,都要做最后的尝试,药材宫中都有,尽力?挽救,实在不行,生死有命,尔等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御医无有不从,至少陛下还是讲道理的,人老了那是真的老了,老夫人虽然不能?长命百岁,却也是安享晚年。
东月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在没?有东家人的照应下萧老夫人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如今她?要老去,他们这些曾在她?庇佑之下长大的孩子谁都不能?接受,东月鸯心中不亚于萧蒹葭一样难受,只是不像她?那样能?肆无忌惮放肆地哭嚎出来。
“祖母。”
萧鹤棠把东月鸯搂在怀里,手轻轻安抚她?的后背安慰,“鸯鸯,祖母年事已高,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是在所难免的,你别太难过,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一遭,只是祖母她?要先走了。”
因?为打击太大,东月鸯不曾推开萧鹤棠的拥抱,关键时刻她?也需要一个?依靠,而且萧鹤棠此刻也不可能?心里不难过,只是他是男子所有人的脊梁柱,是以在这种时候他要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稳重不少。
“我知道……我只是……”东月鸯打起精神安慰自己?,但收效甚微。
萧鹤棠揉开她?挤在一起的眉宇,他看起来坚强又可靠,从身?心上散发出让人感到安定的气息,“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没?事的,祖母劳累这么多年,我想她?也已经不想再劳累下去了,我们也不能?太自私,老是让她?为我们操心,该让她?放手了。”
东月鸯被说得逼出眼?泪,可是萧鹤棠的话又不无道理,她?同意地点头,是不该老让祖母操心他们,“我们,我们早就?该长大,懂事了。”
她?涌出的泪很快被萧鹤棠用袖子缓缓擦干,他好像懂她?说的意思,低声回应:“是我应该照顾你们,从此以后你跟蒹葭都是我的责任,等像祖母这个?年纪,到我老了,就?让我留到最后,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剩自己?一个?人会害怕了。”
东月鸯怔怔看着他,咬紧嘴唇按捺下心头涌出的一丝动容,直到内室里传出萧蒹葭的惊呼,东月鸯才?在与?萧鹤棠的对视中撇过脸去,她?急匆匆地跑进里面?,萧鹤棠同样反应及时跟在她?身?后进来,“怎么了?”
萧蒹葭拿着帕子擦脸,床头上萧老夫人睁开了眼?,“祖,祖母醒了。”萧蒹葭抽噎着说。
晕倒后第一次醒来,萧老夫人神色很虚,她?双目失焦,过了很久才?认清聚集在她?床边的都是哪些人,“是你们啊……”她?明显力?不从心,语速缓慢,手指颤巍抬不起来,干脆放弃了。
“我这是怎么了?”
萧蒹葭连忙说:“祖母,你一早晕了过去,御医说你是生病了,等你吃过药很快就?能?好了。”
萧老夫人只是精神不济,又不是傻了,听着萧蒹葭的话疲累地笑了笑:“哪个?御医说的?我看是你吧,我这把老骨头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可不必诳我了。”
“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东月鸯看她?嘴角发干,悄无声息去倒了杯茶水来,等她?回来萧蒹葭已经被萧鹤棠拎起换了个?位置,不让她?在床前趴着。
萧老夫人看着他俩,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让萧鹤棠跟东月鸯都到跟前来,“我实则老早就?不行了,一直拖到现?在,要不是为了你们……唉……过去一年多了,我看月鸯从大丰回来,你二人揪扯不清,各自安排人也拆不散,我是没?有精力?同你们耗了,鹤棠,你,你们二人给个?交代?,让我走得也安心些,别让我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她?的意思明显,东月鸯跟萧鹤棠相视一眼?,都懂,是让他们给个?答案,到底是重修于好,还是再不相往来。
萧鹤棠这边早有准备,他盯着东月鸯坚定道:“祖母,我此生非她?不可,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只认她?做妇人,我那皇后之位早就?空缺在那,凤冠凤印只等她?答应,随时都能?走起礼制,广告于天下。”
光说是没?用的,要见到真章,如果东月鸯愿意做了皇后,真正有了身?份,才?算有了交代?。
萧老夫人想要的自然也不过是这个?,萧鹤棠心意明确,只看东月鸯怎么想,视线都转到她?身?上,为了不让她?有压力?,萧老夫人让东月鸯凑近,祖孙媳之间?在最后的时间?里轻声耳语,萧老夫人说:“其实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觉得快了,领着名义上的位份,不做事实也行,中馈那些事尽管交给他去,但是有了这一名分,于你总归是好的。从今往后你与?他平起平坐,这天下谁还能?欺负得了你,等卿儿慢慢长大,更谁都惹不了你。”
“月鸯,为你自己?着想,总要留点权利傍身?,权势就?是你最好的倚仗。”也许是最后这句打动了东月鸯的心,在萧老夫人寄予期望的目光之下,东月鸯本不甚在意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老夫人支的招没?什么好,她?说得对,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依靠什么都不如依靠权势,万一萧鹤棠将?来有其他女子,只要她?贵为皇后,公子卿的太子之位就?一直岿然不动,她?总要做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护着自己?孩子。
在萧老夫人殷切的眼?神注视下,东月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祖母。”得到她?的首肯,萧老夫人如同完成一桩任务,苍老的面?容有些翻白,气息奄奄,“我累了,让我再睡会吧。”
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东月鸯几乎担心她?呼吸马上要停掉,而萧鹤棠拉了拉她?,示意怔忪的东月鸯退出来,轻声告诉她?,“别怕,还有一丝气,祖母不可能?这么快抛下我们走的。”
一切不过回光返照而已,撑不了多长时间?。
三日过后,一个?耀眼?的黄昏下午,霞光满天之际,一直躺在榻上起不来的萧老夫人突然说要出去走走,这些日来担心她?一声不吭就?没?了,整个?西宫都关注着她?的情况,东月鸯是吃睡都陪在萧老夫人身?边,萧鹤棠就?算忙,将?公务都挪到了偏殿旁处理。
得知音讯,速速赶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