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得顾着萧鹤棠,没太?多心神照顾东月鸯,“你在这等着,随便找个地方歇着吧。”然后便让人把?吃的摆好,她亲自监督着萧鹤棠把?这些都吃掉。
人病了就会使小性子?,东月鸯找个了有?花瓶,可?以挡住半边身影的位置坐着,但?不妨碍萧老夫人那边总有?声音传来。
她知道她从进来就有?视线在看她,她跟萧鹤棠彼此间都没打招呼,但?是在这紫宸殿里就是有?一种?不同于?众的气氛在流淌,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哪怕不看萧鹤棠任何一眼,东月鸯都能察觉出他其实?是在默默关注她的。
这是曾经?有?过过往,旁人难以理解且领会不了的感觉,很奇怪,东月鸯跟其他人就从来不会有?这种?现象。
她有?意无意把?玩着帕子?,摸一下?,拉扯着一角从手?指环着的圈里抽出来,瞧着百无聊赖,耳畔被动地听着那边的动静,眼珠平静寻常地打量殿内的环境。
庄严且华贵,有?四面架子?上放的尽是宝盒,有?一两个半开着还能看到里面的一捆宗卷,桌上还堆积着许多呈报,他的忙肉眼可?见,有?迹可?循,不吃饭累坏也是正常。
“这个不爱喝,太?烫了,要纳凉了再吃。”他语气平淡,还是听得出他在跟老夫人使性子?,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羞耻。
“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萧老夫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治他,她扭头就喊:“月鸯,走吧,回去赏月去。”
这是东月鸯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回跟萧鹤棠四目相接,她当然是听老夫人的话了,萧鹤棠吃不吃东西坏了身子?与她有?什么干系。
等她依言来到老夫人身旁要扶她过去时,方才还跟萧老夫人抱怨较劲的萧鹤棠忽然伸出手?,桌上的汤药被他端了起来,他毫不避讳地当着祖母的面睇视着东月鸯的身影,见她冷漠地瞧都不瞧自己,缓缓垂下?眼帘,“别走,我喝就是了。”
“这才对,今日中秋,家家户户都在赏月团圆,偏你这出了岔子?,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想你们一个个地闹出什么毛病。”萧老夫人的话是告诫也是真意。
“你们都吃过了?”
这个“你们”当中,自然包含在场的东月鸯,但?她不可?能主动搭萧鹤棠的话,还是萧老夫人说:“不然呢,等你忙完,天都要彻底黑了,哪还要有?月可?赏。”
“是我不对,那我给你们赔罪。”
东月鸯朝上微微瞥去,用了点余光,毫不意外跟另一双黝黑的眼眸轻轻撞上,萧鹤棠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温柔如斯了,像换了个人。
给你们赔罪,怎么赔?
他以一种?低沉而温和?的口吻,暗藏了一丝微弱的哀求说:“再坐会儿吧,喝杯茶吧。”这肯定不是求给萧老夫人听的,老人家如何听不出来,她觉得做了国君,身为一国之主萧鹤棠在行事上还是稳重?许多,尤其对待感情,不像以前那样苛求了,就算见到东月鸯,情绪上也没太?大?波动。
当然完全没波动是不可?能的,好歹曾经?是一对夫妻,不过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已经?是萧老夫人看来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她还颇为满意,不枉她带东月鸯过来,试探一下?二人是否真的放下?了。
东月鸯没变,萧鹤棠倒是有?些进步。
萧老夫人偏头朝东月鸯示意,“那就坐会吧?”后半句跟萧鹤棠说:“陪你用完这顿饭,我们就回去歇息,你也是,不许再过多劳累了。”
“是。”
东月鸯依言在离萧鹤棠最?远的位置落座,按理说她现在也不是皇后,只?是有?着等同皇后的礼制,不管怎样她见到萧鹤棠应该行礼,因?为以天子?为尊,但?她进来后不仅不说话也不搭腔,更像是目中无人,视如无物,在场的好像都没有?觉得她这么做不对的。
直到萧老夫人有?些不爽利,她要出恭,她让东月鸯在此等她,等她回来她们就撤,随即招来女官侍人侍奉。
东月鸯晚了一步便被留在紫宸殿里,她干坐在凳子?上,这也不是没有?外人,除了她还有?黄门侍人,宫女,萧鹤棠还在进食,宛若没发现她被留下?了,保持着拘礼的姿态和?她相互沉默地待在这。
“你吃汤圆了吗?”
一句话无意间飘出,东月鸯下?意识回道,“中秋吃月饼,哪里来的汤圆。”
她回得硬邦邦的,觑眼一看,就发现了萧鹤棠的奸计,他嘴角微扬,眼皮搭着没有?朝她的方向看,清润的俊脸乖顺中有?一丝丝小兴奋小得意,像是略施小计,终于?迎来东月鸯的回应,他们之间有?了小小破冰。
“那你吃月饼了吗?”他语气比刚才还柔,试探地问。
东月鸯真是毫不客气怪责道:“没吃,来不及吃。”本是要趁月亮出来最?圆的时候跟老夫人他们品茶吃月饼的,还有?孩子?在怀中闹,场面可?以想象出的惬意,但?因?为萧鹤棠突发意外,她们自然都忘了这回事。
“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东月鸯罕见地抬眼打量他,他真的好像祝柔臻附体,如同她所见过的那些将最?温柔的一面表露在心上人跟前的女子?,背过去绝对不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这有?方才御膳一起送来的月饼,我们一起尝一点怎么样?”他问询,这回东月鸯不理他没接腔,别太?给他脸了,得寸进尺。
她不就山,萧鹤棠便来屈就她,仿佛注定要在她面前低头,他举动很轻的不给东月鸯拒绝的余地就挪了过来,一块月饼掰两瓣,“尝尝,鸯鸯。”
她的名儿从他口中温柔脱出,在二人耳中回响,她对上他深邃又多情的双眼,论姿色和?论魅力?,萧鹤棠抵得过她相看的所有?人,她微微一笑,在以为她会动容间,几乎喂到嘴边的月饼被她不留情面地拂开了,“不了,我怕你下?毒在里面。”
如果萧鹤棠没有?失忆,他应该清楚地记得那天小郡别院里发生过的事,她故意这么说就是在提醒他,他怎么还对她这个态度,她可?是亲手?能害死他的,他怎么一点恨意怀恨在心都没有??这还是那个出手?毒辣的萧鹤棠?
他们自从那次出过事,就没再说过话,周围人也避而不谈,东月鸯不信他就这么忘了,然而萧鹤棠就跟记吃不记打似的,他不介意地把?递给东月鸯的那块先咬一口,“不会的,你看,我怎么会害你呢。”
提到以前,他语气很淡,很宽厚大?量,“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那都是我该得的,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些琐事记恨你,永远都不会的。而且你能同我一起殉情,证明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我怎么会怪你?”
他含蓄地笑着,斯文地将半张月饼都咽下?去,用茶水润了润,吐出深色的舌头,又艳又红,有?种?扭曲的病态,“没有?毒,鸯鸯,可?以吃。”
东月鸯猝不及防被他这副艳态镇住,帕子?都攥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