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不论生前身后,都是任人毁誉,无需执着,至少此时此刻,乱世终毕,复礼终明,天下归仁,盛世将现。
……
石阶行毕,众人走上燃着长明灯的司马道,各方燃香祭拜,殷术伸手接过礼官递来的鸾刀,杀牲以荐,尔后向各碑献酒荐熟。
酬毕,钟鼓作,祭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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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之事毕,众人去往了皇寺暂歇。
一日未饮,寺中为其备了素食,大家于堂中坐定,殷术在前与各人问候寒暄,气氛温馨和谐。
来到此处,众人也未再拘礼,殷来坐到了殷上身侧,探究的神色落在江遗雪身上,含笑道:“这是你的正君?”
殷上没有否认,直接道:“是,”她为江遗雪介绍,道:“这是舅父,前几年一直在外游历,你没见过。”
江遗雪忙道:“舅父安好。”
殷来和蔼地笑了笑,道:“好好,你们大婚之时我于寒州游历,没来得及回来,便也没见过,可倒是没想到你模样如此之好。”
江遗雪甚少如此直面长辈善意的夸奖,一时间还有些羞赧,低头道:“舅父过誉了。”
殷来抚须畅笑,颇有些欣慰地看着二人,道:“上次见你,你还是小孩,一眨眼竟都成亲了,果真是时不待人。”
殷上道:“韶光易逝。”
殷来叹道:“是啊,韶光易逝,前几日刚入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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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见阿姐,阿姐还领我去看了含章阁后我们幼年一齐种的梧桐树,那时候种得歪歪扭扭,都是玩闹,原也没想到它能长大,可如今去看,竟也亭亭如盖了。”
殷上见他眼中似有薄泪,心中也多了一丝怅惘,道:“您多年离家,母亲提起您总是思念,还盼您自今年起多于平京长住才好。”
殷来抬手揩了揩眼泪,声音微哑,拍了拍殷上的手,道:“好,好。”
……
重巽山路远,若要一日来回多费功夫,众人便都于皇寺内暂歇一晚,待第二日再启程回城内。
直到进入寺中备好的禅房,殷、江二人才缓了口气,江遗雪从怀中拿出刚刚微生胥塞给他的药,指了指桌边的座椅,道:“坐着,我给你涂药。”
往年祭祖没有如此繁复,也不用行大礼,但今年毕竟不同,都需三拜九叩上千阶,双膝自然不会安然无虞。
礼仪不能含糊,但微生胥还是备了一些药,待礼毕后送给众人。
殷上顺着他的意坐下,掀开衣裤将双膝坦露出来,果然已经红肿破皮,江遗雪看着心疼,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一点点地给她上药。
药膏冰凉地敷在伤处,疼痛也削减了许多,殷上道:“随便搽一下吧,不是很疼,倒是你身子这么弱,本是叫你不用来的。”
江遗雪道:“若是规矩不允,我自然不来,可你当时又说可以,我肯定是要陪着你的。”
殷上道:“你倒是罢了,今日见顾悬也陪阿姐上来,怕是婚期将近。”
江遗雪涂好最后一点,又小心地用药布裹好,道:“顾大人不是与帝姬殿下先前就有婚约吗?”
殷上拢好裤子,道:“你也该叫阿姐了。”
闻言,江遗雪轻轻地嗔了她一眼,脸上似有红晕,殷上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他,又道:“你坐着,我给你涂。”
江遗雪向来不习惯她为自己做什么,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殷上却不容拒绝地接过药瓶,道:“坐着。”
江遗雪只好坐下,伸手掀开衣袍,只见那双膝之处的布料竟已被微微浸透,显出几分血色来。
殷上蹙了蹙眉,伸手将他的裤管撩开,那伤处较之殷上更为严重,已然渗血,在他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殷上有些不高兴,道:“不知道喊痛的么?”
江遗雪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抿着唇笑了笑,道:“哪有这么娇气,大家都没说什么,怎么偏我喊痛。”
殷上一点点给他搽药,看了一眼他的笑颜,道:“我看你伤成这样还挺高兴的么。”
江遗雪道:“我高兴呀,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可以唤阿姐,唤舅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的眼神落在殷上的手上,那双向来只持刀执笔的手此刻正生疏地拿着药棒为他上药,起落之间是带着关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