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遗雪上前一步,还待说什么,殷上就匆匆地下去了。
她跟随那些兵士一下子汇入人群,又逆着人流往外走,时不时扶一把将要倒地的人,将他们送至人群外边,又差人送去医馆药铺。
她穿了一身黑衣,明明于人群中并不显眼,江遗雪却能一眼就看到她,目光始终牢牢追随着她的身影。
约过了半个时辰,流民已经差不多都进入了城内,江遗雪便走下了城楼,与殷上一齐向城外走去。
那一片地方脏乱不堪、恶臭难闻,血迹、呕吐物、屎尿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一股尸体的腐臭味。
外面还有不少人,只不过远远望去,都是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殷上朝兵卒下令道:“全都查一遍,活着的送进城,死了就先拉到一边,到时候一齐收殓。”
那些兵卒应是,匆匆地从她身后向前散去。
四周嘈杂不堪,人声鼎沸,她站在原地,却感觉到了一种庞大而窒息的寂静,一股冷意从心底泛上来,几乎让她站不住脚。
……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带着几人回到城中,与沈确、陈迩二人一齐加入了兵卒,于粮棚中施粮。
殷上不仅准备了粥食,还准备了黍饼、麦饭等兵卒行军时候吃的干粮,虽则口味寡淡,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口味都已经不算事了,能吃饱活下去才是现下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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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要事。
粮棚位置分散,又多,再加上还有百姓出力,人手足够,是以并未发生他们担忧的争乱之事,一切都按照殷上预料中的走向发生。
一直忙到了月上中天,粮棚前挨挤的人才不多,殷上让他们轮流换班,回到了官驿与沈、陈二人议事。
“今日只是一小批人,川岚城开门施粮之事一经传出,东沛、序戎受到战乱波及的百姓就都会朝这边来,即日起日夜巡防,以免出什么问题。”
沈确应是,又道:“殿下,不若让邻城也开城门?也好缓和一下川岚的压力。”
殷上摇摇头,说:“不行,开得城门多了,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不仅不能开,还得要求他们紧闭,”她被提点,对林泊玉道:“你现在通传各方,川岚的其他大门也不许开,亓徽济民,只能开这一扇。”
“是。”林泊玉立刻点头,脚步匆匆地出去办了。
殷上又对陈迩道:“大约十日后,你再为城中济民的百姓散发钱粮,出力多的多发,出力少的少发,未出力的就按最低数额发。”
陈迩点头,点头应下了。
殷上又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问身边的几个人:“还有什么没考虑到吗?”
几人想了想,都觉得已经万事俱备了,直到江遗雪开口道:“川岚虽然少雨多沙尘,但他们仍需一个遮避之地。”
“对,”殷上点点头,对沈确道:“棚屋还得继续搭,现在刚入秋,暂不惧寒风,先按粮棚的标准搭建,尔后慢慢稳固——现在就去!”
“是。”沈确点头,立刻转身出去了。
见此事紧急,陈迩也连忙告退,跟着沈确出去帮忙了。
一时间,营帐内只剩下殷上与江遗雪两个人。
她脸色有些苍白,江遗雪知道她累坏了,替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柔声说:“要抱一下吗?”
殷上勉强勾起唇笑了笑,张开手臂把他用力地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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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卯时不到,二人又出了官驿,回到了城楼门前的营帐。
棚屋已经搭起来不少了,先是贴着城墙根搭了一排,又挨挨挤挤地往外搭,缝隙都是小小的。
沈确和陈迩都随着兵卒在挥汗如雨地干活,殷上见了,便让林泊玉随江遗雪继续去粮棚处帮忙,自己则留在这帮忙。
搭棚屋是个又累又枯燥的活,砍木头、茅草、搬木头、编茅草,又要夯土,搭建,即便是按最低标准来,也要废去很多功夫。
殷上不会编茅顶,就随着兵士一块搬木头,她未言明身份,那些兵卒也不知道她是世子,还指挥她一块干活,沈、陈二人见了颇为慌张,但见殷上自己没说什么,还乖乖去了指定的位置,便也没再往前,只自己干自己的。
一连十几日,就都是这样的日子,不过到了后面,有些流民恢复了一些力气,感恩他们,会来帮些力所能及的忙,整个进程便也加快了不少。
然即便是这样,棚屋还是不够,自从亓徽开门施粥,许多地方的流民便开始往这边来,川岚城楼下的人就未断过。
到了第二个月的时候,殷上便再次命人贴了公告,言明此地不会无条件、无休止的施粮下去,即日起到立冬之前,愿入亓徽籍的人,可于官府门前领到钱粮,勘验身份,登记造册,不管是留在川岚还是去往亓徽各城,都有文书通行,此后便与亓徽百姓一样,可以入仕参考,安居乐业。待立冬之后,依旧可以入籍,却不会再有钱粮发放。
此外,公告上另又注明,若有愿意入伍者、有才者,也可以去往官府参加简略的文武考校,由官府会为你安排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