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忍渊取代了中央祭庙派来的外来祭司。吴祭司已死。刘祭司不知踪影。就连吴祭司的女弟子都不知躲在何处,不敢出来面对祭司大人。
白天对段忍渊而言无碍,对他那群妖魔手下,却并非合适主场。
更何况,要一劳永逸解决晏明灼的身份问题,光靠暴力并不够。除非他现在就杀光供神村的人。但这会破坏段忍渊的计划。
而且……
段忍渊不愿再见到晏明灼的眼泪。
他心中知道,晏明灼不会喜欢见到满地尸首的供神村。恐怕,他也不会再愿意亲近犯下如此恶行的段忍渊。
一想到晏明灼可能用和少年一般充满仇恨的眼神瞧他,段忍渊就心中一痛。惶恐如同风雪刮过荒芜冰原,扬起阵阵尘土。
祭司大人来到闭关的大祭司房门前。
他抬手敲门:“大祭司。”
“何事?”房门里,传出如朽木般的沉闷回应。
“你昨日,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何非要保下晏明灼么?”祭司大人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理由,但你必须做到一件事。”
“你想让晏明灼活下来?”大祭司半点不提他对刘祭司植下的心理暗示,他眯起眼,试图从神秘的外来祭司身上套取更多信息。
“大祭司,你不是一直想要从雪教手里,得到灵魂永恒转世的锁钥么?”祭司大人冷冷一笑
“雪教……”大祭司长长叹息。
他终于从盘坐多年的蒲团上起身,缓慢移步:“祭司大人。你这么称呼圣教,看来你内心也并不真正虔诚。”
大祭司树皮般干瘦的脸庞,皱出微微笑意,如同枯冷的蚁:“我只是厌恶了一轮又一轮无知觉的轮回转世。”
“雪教守护着信民们的灵魂。中心祭庙的那些人,可以一直保留记忆地活着,就算转世也能回到中心祭庙,永远高高在上,统治着雪国。我却不能和他们一样。”
“这辈子,我怎么爬,都只能在村落当一个正式祭司,永远也挤不进雪教最中心的那一小块位置。”
“这一世我死后,下辈子就会从头开始。甚至能不能变成祭祀预备役都不好说。”
“这一切,岂不是太不公平?”
原本紧闭的房门,豁然打开。
祭司大人微微低头,瞥向形容枯瘦的大祭司。
他轻描淡写说道:“所以,晏明灼的身份,就是和中心祭庙谈判的关键。”
“不只是我,大祭司,你也必须让晏明灼活着。而且,还要活得足够好。”祭司大人嘲讽一般扬起眉宇。凛冽如山雪。
“否则,你人生中最后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要毁在你自己的手里。”
“不必多说,速速带路!”大祭司不悦地甩开祭司服袍袖,“我等快去恭迎圣子冕下,降临供神村。”
第204章该当何罪
村尾,段家。
地上倒了一地的村民,有人在哀嚎,有人昏迷不醒,还有的跌坐在地,用恐惧眼神仰望着持剑的杀神。
刘祭司念了无数个脑子里存储的咒语,对晏明灼根本没用。
是因为寄生在他体内的妖魔太强,还是因为……他真的只是人类?
在刘祭司念咒期间,晏明灼已经大杀特杀,彻底抛开枷锁与顾虑。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莫过如是。
但晏明灼仍然只有一个人。
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他不能飞天也不会遁地,他只能拄着饱饮鲜血、彻底开刃的普通长剑,孤独地守在他家院子前,谁想妄图接近都要被他踹飞出去。
那捧风中的雪,鲜血砸落在地,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不是想象而成的形容。真有红梅树从血液滴落的雪地里,顶开厚被,探出褐色细枝,随风无声摇曳。
晏明灼的手臂,不知何时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完美无瑕的白瓷上多出残缺。
血液从小臂滑落,顺着指尖滴在还只是花骨朵的红梅上。红梅仿佛生出灵智,轻轻应和,吮吸着血液而飞速生长。
星星点点缀满枝头的米红,陡然绽开,绽放出刺目猩红。
这幕极诡谲、极惊悚的画面,落在许多人眼里,成为晏明灼被妖魔附体的最佳佐证。他们并不知晓,这一幕,很快也将成为他们夜夜缠身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