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般,哪怕父亲尚在前线,奇邪也一定会来的。”宋青梧说,“雪是头年冬月便开始下的,风白,他们早该来了。”
谢淮骁听后一怔,有些明白了宋青梧的意思,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幸而宋青梧方才是抬头和温书说话,并未发现自己抬了头。
他很快又低下去,若是教宋青梧发现自己抬头了,谢淮骁总觉得像是自己输了一般。
“……确实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温书被他点了一句后,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就是这般性子,才会被压在翰林院修史这么多年。”宋青梧说,“重阳你便三十了,而立之年,好歹让我称心喊你一回兄长,早日成个家,总去花雨楼,只会拦着你继续往上走,也落了把柄教人戳你脊梁。”
谢淮骁不敢置信,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温书,这般瞧着只不过及冠之年,竟然已经三十了!?还、还总去花雨楼里寻、寻乐?
因为山岚特殊之固,大宁对朝中官员去逛窑子的事总要宽松一些,花雨楼中的妓子小倌都是和君,岚君金贵,虽被许多人家看做生育的工具,却受了律法保护,没有一家窑子敢买岚君回去。但被发现了,奏到御前,还是会被罚俸三月。
温书跟着宋青梧,早已被奏过许多回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有赚私房钱的营生,朝廷给的俸禄到真不能奈何得他。
许是谢淮骁的目光实在太直白,又或许他被宋青梧一直抱在怀里本身就是一件惹人眼球的事,温书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说:“你这猫通灵?”
宋青梧嗯了一声,说:“猫都灵。”
“但你这只瞧着特别灵。”温书道,“我总觉得他在腹诽我。”
谢淮骁抖了抖耳朵,怕露馅儿,故意歪了脑袋,拉长音绵软的喵了一声,瞧着十分无辜。
宋青梧冷眼看着温书,说:“你才见过几只猫?”
温书听出了宋青梧话中夹带的火|药味,不明白他为何变脸,说:“花雨楼养了好些猫,被训练来专门接待那些爱猫的人,粘人的紧,只是瞧着都没有你这只机灵。”
“那些猫自然同我家的不一样。”宋青梧说,“我的猫才是相府的主子。”
温书只当他偶然得了猫,突然发觉了自己嗜猫如命的一面,说:“真是不懂你们。”
宋青梧说:“茶喝了,若无他事,我这便走了,四方来的折子都会过你的手,注意着消息。”
“你要去哪里?”温书想留他,说,“我这里还有许多事。”
宋青梧站起身,说:“东都守卫营。”
温书惊讶:“那处四方都盯着,因你带猫上朝都这般多折子了,还去那里转悠,你是要累死我?”
“我得了陛下的许可。”宋青梧从怀里掏了令牌出来,正反两面都印着写了宁字的军旗,“我去讨些殿下生前的东西,只这一件事,他们要来弹劾便来罢。”
温书气道:“奏章又不会过你的眼,宋谢山你就是诚心要累死老子!”
宋青梧不搭理他,揣着猫走远了。
守卫营和丛云岭都在东都城外,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谢淮骁免不了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家当说不准正堆在校场里,等着全部收拾妥当后,一把火烧给父皇以为的泉下的自己。
从温书那处出来,宋青梧绕路去了隐蟒卫值房,同陈执借了他寄放在自己家中的马,陈执的马认识他,也不怕生,纵使是第一回见到谢淮骁,也只是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闻到一股猫味,吸引不了他的兴趣,很快便挪开了头。
谢淮骁此番小,生怕他伸出舌头把自己浑身的毛舔一通,届时别说去守卫营,他能在地泉里泡一天也不愿上岸。
宋青梧也拉了一把马头,接过杨叔递来的鞭子,也没换衣服,从御马道疾驰出城,沿途开了迟来的春,谢淮骁许久不见这般景色,很快便迷了眼。
话为说完,身后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三人闻声回头,便见到迈进门槛的谢淮骁,和在他后头一步的宋青梧。
这位次,让林闲心里感到些许奇怪。
谢淮骁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闲,叹了叹气,说:“倒也不用专程为此跑一趟。”
第109章风止
屋里三人皆是一愣,旋即便纷纷起身,朝宋青梧作揖请安。
方才他们在屋里说话,可没有刻意降低音量,衙卫送府医出去也就是几息之前的事,而偏偏没有通传陛下驾到,想来也是正好错过,屋子不隔音,至少后头那几句,应当是被谢淮骁和宋青梧听见了的。
周先述刚刚让林闲冒头,一来是有存了打趣的心,他若当真起身去了,自己也不会真的不跟着,二来,他也察觉到了陛下在林闲上前去抱住谢淮骁时那一瞬的心情,觉着让林闲亲眼见一见也好。
已经饱了?
杨叔怔愣,往日送去梅园的饭食都是过着自己的手,但今日确实还未曾去过。
“小今日的功课查了么?”宋青梧问杨叔,“去看看吧,你们也早些用饭,小孩子贪玩,不盯着点,今日便要叫他混过去了。”
宋小正在自己房中背着今日新学的文章,他入学迟,本就比塾里其他学生落后好些,若不晓得努力,便愧对了相爷一番心意,原先他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能念上书的时候。
只是不知怎的,天气分明暖了,门也关着,窗户外也没有风吹进来,他猛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