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酒默默收回企图拿走留言的胳膊,心虚地看向窗外,语气里弱弱的狡辩在其中挣扎:“凶什么,我不是没不告而别吗?我又不是你。”
他企图用翻旧账躲避问责。
央酒深觉委屈。
昨晚真情实感写完,他举起信纸通读一遍。一气呵成、感人肺腑、荡气回肠,丝毫看不出他重写了八遍!
直到最后一行,妖察觉到不对。
宋疏不喜欢不告而别,或者说无法接受这一点。喝醉以后,他都要伙同小鬼上演苦肉计,抱着门板哭,企图骗突然离世的妈妈出来,弥补告别。
央酒直觉自己留下一张纸就走,回来一定进不了家门,甚至还会看见新门神坐在他选的漆红铁门顶耀武扬威,嘲笑他是没人要的孤魂野妖。
那简直太可怕了。
因此,央酒悬崖勒马,还是决定第一时间亲口告诉他。可惜,纸忘记收了,让这么美好的事情出现了一点小瑕疵。
“小瑕疵?”
宋疏端坐在沙发,偏头望向对面的妖。
白发男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极力展示自己多么乖巧听话。听见反问,他飞速地瞥来一眼又飞速移开,十分没有底气地点头。
“不对。”
青年否定的声音令妖沮丧。
下一秒,一双于树而言温热的手扶住他的脸颊。央酒顺着力道转头,与一双微红的眼睛对视。
是气哭了吗?
不是。
因为紧接着,宋疏望着他的眼睛,启唇轻道:“央酒,没有瑕疵。对我而言,这一切已经足够完美了,谢谢你。”
看见宋疏眼睛里闪动泪水,央酒忽然有些不想离开了。
他觉得爽约也没什么,不了了之也可以,最多让那臭道士骂几句罢了。
昨晚第一次想通以后,妖什么都会权衡了。与宋疏相比,赢不重要,赌约不重要,道士更不重要,简直万物皆可抛。
可如今的情况令他有些骑虎难下。
在宋疏感动的眼神下,央酒只好继续完成这个决定。离开前,他举起食指犹豫了一下,点在左颊。
“这里。”
宋疏倾身吻在他点过的位置,温软的唇比自己的指尖美妙太多。
不过这次央酒没再得寸进尺,把整张脸点个遍,因为他已经选好了下一次的位置。
一阵春风穿堂过,窗帘扬起,沙发上的白衣人影消失在原地。
宋疏在空下的沙发出神坐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看向桌面躺着的信纸。他拿起纸页,转身回了房间。
自港城归来时,宋疏带回了家中所有相册,此刻全部放在卧室的书架上。
他找出最新的那一册。
这本是从宋疏大学入学那天开始记录的。第一张照片里,横幅、人群、夏日梧桐,沉静的少年站在队伍后方,不自觉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紧接着,相似的画面后出现了儒雅的中年男人、锋利漂亮的女人。
按照以往的速度,这本相册本应在两年内被填满的。然而由于工作与学业的繁忙,直到夫妇死亡,才刚刚用了一半。
宋疏的指尖划过照片上两张清晰明朗的笑脸,轻笑了一下。
惠绮说的没错。
相机是一件时空法器。
他将相册翻至最新一层,将手中的信纸展平,存放至夹层。透明PVC下,狗爬笔迹也显得艺术了一些。
宋疏抬起相册,视线顿在还空着的另一半厚度。
*
他想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