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赏云与盈香的话确实是一语成谶了。
被扫帚扫出一条条古旧纹路的砖道上,明月清辉宛如水银一般流泻,一道长长的身影在清辉中轻动。
转过弯,便见着章启就站在月洞门外的菩提树下,半明半暗,月色落到他肩头仿佛沾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
他的长指之间拿着一截白色的花枝,枝头白色的花瓣轻轻颤动,如雪一般轻盈。
“如今再说不想见本王,可晚了。”他含着两分调侃道。
虞秋烟一下就回过神来,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看着他手心的花枝:“王爷从哪折的梨花?”
“抢来的。”
虞秋烟看了他片刻,沉吟道:“王爷,你听见了那个道士的话是不是?”
章启将梨花枝递过去,拖着腔调“嗯?”了一声。
虞秋烟伸手接过时,指尖碰过他的指节中心,握过刀剑的指节上有一层厚茧,一时很难想象他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杆梨花枝。
虞秋烟:“和月折梨花。那个道士解的签文,王爷听见了是不是?”
“听见了。”
何止是听见了,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别人。
章启冷着眸子转开眼。
看着她,目光渐转深沉,他伸手拉起了虞秋烟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虞秋烟还在看着他掌心的茧,有些扭捏,而那双手却已经极为自然地抓起了她的手。
章启的掌心很热,宽大的手掌恰好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这种感觉于现在的虞秋烟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宅院里的烛光渐渐远去,直到听到溪水的叮咚声,虞秋烟才惊觉过来。
“是去寺外吗?”她疑惑道。
“你害怕?”章启将从她手中拿过去的灯笼又递还给了她。
虞秋烟捏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就连章启都没想过她如此信任他。
周围一片黑暗,林间夜枭嘶鸣,握着他的那只手不觉捏紧了些,她似乎有些害怕。
章启忽然有一丝后悔自己考虑不周,一时兴起将人带到了这。
他捏着她的手,食指摩挲了数下,有些安抚的意味。
“为何来这儿?”虞秋烟道。
章启牵着她一路往前走着,开口道:“本王今日确实听见了,从那人说梨花开始……”
“果然,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巧合。”虞秋烟笑了一声,“那个假道士还说要我多往梨花处走走,相国寺里种着梨树的似乎并不多,王爷你分明是刻意去摘的吧。若我听了那道士的话,只怕还能在梨树下遇见王爷。”
章启答非所问道:“你为何觉得是假道士?”
“自然是假的,他看见王爷就慌不择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虞秋烟抿着唇,言笑晏晏,“你不知道,他还拿着那红绳作法,说是我的姻缘近在眼前……”
“如此,他倒也没说错。”章启道。
虞秋烟唇角笑意滞住了,她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章启,“王爷说什么?”
章启不错神地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终于道:“本王准备去虞府提亲。”
前世的时候启言就说过许多次,诸如此类的话,可那时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每一次,虞秋烟都不敢直视启言的眼睛。
如今不一样了,胸腔中能清晰地感觉到跳动,是生机勃勃的。
丛林之外有不知名的虫鸟鸣叫,溪水不分昼夜地欢快地响着,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入耳,又仿佛渐渐远去。
虞秋烟看着章启的眼睛,没有答话。
“抬头。”他俯身,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