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烟将早就买好的红签用丝线串起来,踮脚,系到了树枝上。
如今重来一生已然是最大的幸运了,更遑论她在元宵之时所许的愿望已实现了一半,因而比起许愿,虞秋烟更像是还愿的。
她的签纸上什么都没写便挂了上去。
难得出门一趟,虞秋烟允了盈香同赏云也往四处逛逛。
赏云爱凑热闹,跟着人往人群中挤,饶有兴致道:“小姐,那边有解签卜卦的,我们也去卜一卦罢。”
相国寺有僧人解签卜算,但需要添不少香油钱。因而寺外也有不少江湖术士,虽说良莠不齐,但确实便宜不少,也有不少人愿意试上一试。
虞秋烟正犹豫着,许是赏云嗓门大被人听见了,路边一个拄着一面旌旗招牌的白胡子老头,吆喝着推开路上的人:“姑娘,我看你就是有缘人!”
说着他摸出一个烧制得呈枯黄的竹筒,竹筒里塞满了被削成一片一片的青色竹签,“抽一个!”
卜卦的生意大概也是需要抢的。虞秋烟无奈,随手抽了一根,上头刻着两个不甚齐整的古字,她认不出是什么,签底下镌刻了一朵花的模样。
那老头快步从她手中抢过了竹签,只是那竹签似乎是新削出来的,边缘不甚齐整。
这老头也像个半路出家的神棍,做派古怪。
这一番抽手而过,粗糙的竹屑划伤了虞秋烟的掌心。
一霎便见了血。
“小姐!”盈香眼疾手快,取了面手帕递给虞秋烟。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赏云不耐。
“抱歉,抱歉,姑娘,老朽这……不拘小节,习惯了,手上没个轻重,不小心划伤小姐实非老朽本意。”那老头拿着竹签地解释道,“老朽这是瞧见了有缘人,所以一个激动,对,就是激动的,姑娘勿怪,勿怪。”
“什么有缘人,谁知道真的假的,真是晦气!”赏云不依不饶。
虞秋烟拿着帕子擦了擦,拧起了眉头:“这签文还是算了吧,想来不是个吉兆……”
她招呼赏云给了银钱。谁知,那老头抓着不放,拍掌连道:“哎呀!是好签啊,是姻缘桃花签。”
赏云:“如何好?”
“姑娘先前可是有婚事?如今这似乎是……不大好。”他故作玄虚道,“姑娘往日的亲事虽不大顺遂,但退了亲才算是真正的否极泰来,姻缘归于正位啊。”
“退亲?”虞秋烟与赏云对视了一眼,颇有些狐疑。
“你瞧,你瞧,这签文梨花,姑娘最近和梨花有缘呐。”那老头眼睛咕噜转过一圈,信誓旦旦道:“这血,依老朽看,是个好兆头啊,桃花朵朵,可不是好兆头,寓意姑娘的良人近在眼前了。”
那老头手指掐了掐,继续道:“老朽掐指一算,姑娘你近日不若多往梨树下走走,这相国寺寺内便有一处开着梨花哩,如今正值花开,姑娘在相国寺散心这几日不若多去瞧瞧,必有福报,准错不了。”
那老头眼睛往旁边瞟了瞟,拧着眉沉思了一会,忽然盯着虞秋烟衣袖袋口上剩下的半截红色绣线道:“姑娘可否将此物借于老朽一用。”
那半截绣线是方才与赏云她们买红签时剩下的,虞秋烟从袖中抽出递过去。
那老头拿着红绳作了作法,又信手震了震,蓦然之间他的发丝同锦旗随风扬起,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态。
赏云见状,不由惊呼了一声。
白胡子半仙神神叨叨的将红绳震飞出去,道:“姑娘这签,还有另一重意思,是为惜取眼前人呐……”
虞秋烟一时被唬住,顺着那红绳的方向瞧去——
那红绳恰好落到近旁绿衣男子手中,绿衫子非常高兴地抬手,朝虞秋烟打着招呼:“虞小姐!虞小姐!”
虞秋烟想了片刻,却只觉得眼熟,一时也没想出来这人是谁。
倒是那绿衫子扬手扬得太欢,手中的红绳没一会就被风吹走了。
他顿时止了声,蓦然扭头,虞秋烟也跟着转了视线。
一道玄衣身影立于数尺之遥的石阶之上,背对着数人,手上提着一柄长剑,颇有气势地立着。周围人不由自主就往外避开了些。
那红绳堪堪搭到了男子的发上,绳子尾巴垂下来,被风吹得打着卷儿。
男子回转过头,露出了那张虞秋烟近日在梦里常见的脸。
虚虚幻幻,四周的人好像都静止了下来。
“说到惜取眼前人,姑娘可一定要留意近来新认识的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