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才是你最大的问题么?”周自言眯起眼睛,好像从眼前的秋云和身上读到浓浓的野心。
古代孩子就是早熟啊,尤其是皇宫里的孩子,十五岁便已经知道争天下了。
他在现代十五岁时,好像还在忧愁考试成绩……和能不能抢到学校门口的烤肠。
“周博士,你的聪慧,沈老师与我们说过无数次。”秋云和看着周自言,十分认真,“且你不是理朝中人……周博士,若今日你我抛弃理朝和大庆的关系,能否告诉学生,这份心思,到底应不应该?”
“……”周自言并没有答应秋云和。
他撑着下颌,缓缓思考。
这可是个大问题。
虽然秋云和这么说了,可他们就是一个大庆人,一个理朝皇子,哪能真的抛开身份,无所顾忌。
稍不留神,他可能就是个挑唆之罪。
但。
君子之交,重在心诚。
秋云和既然这么问了,周自言也不想敷衍了事。
今日就当他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夫子,和一个普通的学生吧。
“秋学子,我只是国子监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子,若是说的不对,你权当没听过便是。”
“周博士请讲。”
“秋学子,你可记得曾经学过一篇文章,讲了何为天之道,何为人之道。”周自言摆正姿势,屏气凝神,不见刚才松散的模样。
周自言这般认真,秋云和也忍不住集中精神,坐直身躯,“记得,《道德经》。”
“所谓的天之道,顾名思义,指的就是咱们这个世间的各种规则。”周自言慢悠悠地说,像往常在课上一样,不急不缓,谆谆教诲,“一朵花要想盛开,毕竟从一颗种子开始,扎根到适合它的土壤里,吸取水分和营养,才能绽放成一朵被人赞叹的话多。”
“我们若想种下一朵花,就必须按照这份规矩来,不能跳过某个规则,直接蹦到盛开这一层。所以天之道是固定的规则,只能顺应无法违背。”
“所谓人之道,放到咱们身上,指的便是那些实践礼仪教条。”
周自言握着手中茶杯,摸着杯沿,葱白指尖如今莹润色泽,好像比瓷白的杯子还要好看。
他一边在嘴上说,一边在心中组织自己的语言。
“在礼仪教条之外,还有仁,义,礼,智,信,和善恶之分,条条框框,都是加在人身上的‘道’。”
“大庆现下的规矩,便是男子可以为官为将,不受任何束缚。而女子与哥儿,在成亲以后便要放弃这些权利,选择另一条路。”
秋云和冷笑一声,“大庆的哥儿还能选择另一条路……而我理朝的哥儿,连额头上的红印,都不允许自己抹去。”
说着,秋云和抚摸上自己额间。
白皙额头中一点嫣红,十分好看,但对秋云和来说,却像耻辱一般。
宋卫风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摸上自己耳垂。
他们十五岁必须要开耳洞,也是为了与男子做出区别。
哥儿身份确实不同,这样的做法可以很好的将他们与男子区分开来,可这样的规矩,却是放在哥儿身上的,为何男子不需要做什么改变呢?
周自言继续道:“花要一步步成长,才可成为一朵盛开的鲜花,人也要一步步成长,才能懂得世间道理。这是正确的规则,我们是应当遵守。可在这样的规则之外,你看,理朝有如你一般智龄扬名的少年天才,大庆也有七八岁就能考中秀才的小学子,他们乖乖守在规则之中认真读书,于是,有了跳跃规矩的机会。”
“破开人之道这层束缚来讲,规则之外的规则,何尝不是另一种规则?这天下是人治的天下,只要有人走出一条规则之外的规则,那这个规则,好坏先不论,它都是存在的。”
“至于你方才问我的问题,我并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周自言道:“理朝如大庆一般,是男人,女人,哥儿共同存在的国家,按照规则来说,你作为皇室子弟,理应可以去争一份你想要的未来。从这上面来说,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复。”
“可是秋学子,你若是去争,面临的可不单单是一个理朝陛下那么简单。”
“理朝存在数年的祖宗礼教,还有世间百姓的议论,甚至还可能面临亲人反目,这些问题,你现在有勇气去承受么?”
“还有,若你成功了,当天下哥儿得知理朝出了这样一位哥儿,他们是否会起别的心思,是否会想要效仿你,是否需要一些新的制度来改变他们现在的生活,那时候,你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么?”
“秋学子,你想要求位,为的是争一口气,还是想做些什么?”
“……我……”秋云和被问住了,他眼神渐渐茫然。
如周博士所说,这些问题都是他要面对的,可他确实也未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