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文的三表叔现在是京府丞副使,正四品的官衔。
反倒是周自言他们得向三表叔行礼。
三人放好衣物,弯腰作揖。
“卫大人。”
其他人就算了,但周自言也行礼,三表叔更加如坐针毡。
他还记得国子监的规矩,于是用国子监岔开话题,“今儿国子监是不是全都休沐了?”
“正是,最后一批监生也已经离监了。”辜鸿文作为国子监司业,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三表叔摇了摇头,“这国子监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每年的监生也没出来几个好苗子,前朝还是那些老家伙们,都不带变化的。”
“……”辜鸿文攥拳,“能否为官当看天时地利人和,有些监生就是缺了点运气罢了。”
“说得也是,这运气也十分重要啊。”三表叔拾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司文,你平时要是没事就多去寺庙上上香,你平时总是捣蛋惹事,当心天上神仙真把你那点运气扣光。”
“也少去冬日结冰的河面。”卫淙扯起一边嘴角,说的是顾司文,戳的却是顾司文兄长的心窝。
带着病气的少年本就脸色不好,听到卫淙这句话,脸色更是难看。
顾司文连忙握住兄长的手,眼含关心。
那少年闭上眼,默默咽下这口气。
对面父子二人见状,并不意外。
顾家一家子随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妹,都是包子脾气。
跑堂的小哥跑到他们二楼来,用纤绳将一楼热好的锅底提上来。
铁锅子稳稳当当地顺着绳索来到二楼,小哥把锅底放到桌上,热气萦绕。
随后便有其他人端着一盘盘肉菜、酱料,还有调味汁进入雅间,一样一样摆好。
“顾司文,你可听过南边海神的故事?”周自言突然道。
顾司文正在热锅子,头也不抬道,“不知道啊,哪里的神话故事,没听过。”
周自言双手展平,放于膝盖上,虽然没看向三表叔,却句句都在点他,“我在南边的时候,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南边靠海,说是海上有一位护海神明,遇到海上出行的船只会判断操船之人的品性,若是好人,那边无风无波,一路畅行。若是德行有亏,那边半路掀船,让他们无功而返。”
“结果许多自认为是好人的人,上船便掀了,许多被大家不喜的人,上船反而无事。人们不解,为何神明的选择和凡人的选择不一样,后来来了一位云游四方的道人,说:凡间对于好坏的评判标准尚且各有不同,更何况神明乎。”
“标准不能统一,若是按照每个人的标准去做人,那便不是人了。”
“啊?”顾司文捏着两片绿叶菜,不明白周自言为何讲这个故事。
姜南杏笑道:“周弟,你是否想说,凡人如何,天上神明自有一套审判标准,人在地上,何必去担心神明会如何判断,不如做好自己,但求问心无愧。”
“正是。”周自言放弃顾司文的榆木脑袋,和姜南杏道,“天上神仙和咱们凡人大概是不一样的,他们看人的标准应当也不一样,有的人小错不断,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坏人,所以这人从小可以锦衣玉食,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但有的人表面衣冠楚楚,底下纵容大恶,哪怕现在有宽阔路途,恐怕将来也难行大道。正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在场诸位,除了一个榆木脑袋顾司文,全都听懂了周自言的话。
姜南杏和辜鸿文忍不住看向屋顶,害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卫淙和三表叔也听懂了,卫淙狠狠一拍桌子,“哪来的监生,竟然胡言乱语!”
三表叔按住卫淙的肩膀,咬牙切齿道:“这位周监生……说的是。”
卫淙:“……?”
他爹疯了
顾司文也睁大眼睛,“……三表叔?”
他三表叔终于疯了?!
“三表叔果然是长辈,心胸豁达。”周自言笑,他坐在三表叔对面,用余光扫过三表叔和他儿子的面容,终于慢慢在记忆深处找到一点熟悉感。
这位三表叔……好像是当年舞弊案的其中一人啊。
当年这人官职尚小,被卷进科举舞弊案,一直喊着‘冤枉’‘冤枉’,后来出现新的证据,证实他的确是冤枉的,便从牢里放出去了。
从那以后,周自言和这人职务不同,再没有打过交道。
“淙儿,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