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浓郁的漆黑中下坠。
现?在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了,白许言意识到他在做梦。
耳边响起持续而规律的电子音,声音不大,嗡嗡震动。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响?他想了想,思维无法连贯工作,但一个答案从脑海里跳出来。
手环的心率报警。
手环,谁给他的手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想不起来,但肯定不是在美国。
白许言从梦中惊醒过?来,大汗淋漓,枕巾上留下一大片深色的阴影。
他睁开眼睛,屋里被浓重?的昏黑全部填充。白许言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还在那场梦中。
摸一摸手腕,手腕上是空的,手环绑得略紧而留下的淡淡的硅胶带痕迹还隐约能摸到,像是有?谁给他把手环取下来了,又或者那种湿润的触感只是错觉,这又是一场新的梦境。
他是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午睡醒来的下午,还是他的眼睛再度出现?了问题。
白许言挣扎起身,在黑暗中,脚趾踢到床边柜的柜子腿上,刹那间痛得钻心。
疼痛从指甲缝直冲进大脑,仿佛沿途所经过?的所有?神经跟着一并痛起来。他小小的呜咽了一声,摔在地上,而后?心中升腾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惧。
“魏闻声。”嘴比脑袋的反应更?快,在白许言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谁之前,这个名字已经被喊出口了。
下一秒房间里亮起淡且柔和的浅粉色灯光,他坐在地上,视线被挡住,但他意识到那是魏闻声从宜家买来的那盏小夜灯。
白许言咳嗽起来,喉咙和梦里一样干。睡前喝过?的淡淡蜂蜜水在舌苔上沾了一层,已经变成无法形容的酸味。
魏闻声推开门冲进来,随着他已经闯入房间中的还有?客厅的灯光。
顶灯被打开,LED的光芒过?于明亮,白许言眯起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两颊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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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确定他没有?瞎——都怪那场梦,人会被关灯吓到实在让白许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魏闻声却已经冲过?来跪在地上,握着他的两肩问道:“怎么了?摔了?”
他手上湿乎乎的,一点凉意透过?加绒睡衣的布料落在白许言肩膀上,像是正在进行什么家务,手都没擦干就跑过?来了。
白许言眼睛还是不太敢睁开,用一只手挡着眼睛,轻声道:“脚趾头碰了一下,不要紧。”
又补上了一句:“屋里挺黑,我没看见。”
他的语气很?平静,轻描淡写地向魏闻声描述事情?的经过?。然而白许言看不见自己的脸,魏闻声却在进门的一瞬间看到他脸上的茫然慌乱与恐惧,摸到他两肩不自觉地轻微颤抖。
即便?是在白许言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魏闻声也不曾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魏闻声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虽然张大了嘴,满室的空气却仿佛无法进入肺里。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试图在白许言面前表现?的正常且平静,尤其?是在白许言明确在医院里表明过?态度之后?。
他想如果白许言需要这样的生活状态,不管他心里实际上是怎么想的,他应该要陪他演下去,他不能违背一个病人的意愿。
直到这一刻之前,他都做得还算不错。他甚至想再过?两天白许言的病假到期,他也会遵照对方的意愿放他去上班,而他能做的就是早送晚接,买个保温饭盒提醒他每天中午好?好?吃饭。
他以?为他能一直演下去,但就在这一刻,巨大的悲伤淹没了他。
魏闻声伸手蹭掉白许言脸颊上被灯光晃出来的泪痕,把白许言拥进怀里,越搂越紧,摸到他嶙峋的肩。
起先?是安静地流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关灯的。”
他在白许言睡着时来照看过?他的情?况,其?实对方隐约醒了两次。一次好?像是嫌热,踢了被子。他替他换过?了衣服,把汗湿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另一次他想着要不要干脆把他叫醒,但白许言迷迷糊糊的说困,他索性就拉上窗帘关了灯,甚至把暗处自动亮起的小灯调节到了声控模式,想让他好?好?睡一觉。yst
说出这句话之后?,眼泪渐渐变得汹涌,以?至于魏闻声不得不努力?换气,到最后?,他下巴枕在白许言肩头上,嚎啕大哭。
他忘了白许言怕黑,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记住。他想起上一次在他家里对方的反常举动,又想起刚刚问过?医生,白许言最初的入院原因?是眼底出血。
其?实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白许言并不肯真的把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告诉他。
白许言的主意太正了,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留不住他。
五年前是不能把他留在身边,未来呢?
白许言起初任由魏闻声抱着,他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因?此沉溺在温暖与安全之中,直到听见魏闻声的哭声。
起初是茫然,他试图解释自己并没有?受伤,顶多脚趾上有?点淤青,魏闻声只是把他抱得很?紧。
像朽木与落叶在激流中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