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欲回过头,她还是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从来没听过真相,不知道它竟然这样残酷。
可最让人难过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该怪谁。
只能摇摇头:“爸爸应该是太想念妈妈了,外公养育我,对我很好,没有对不起我。”
邓正恒和这个外孙女之间,隔着许多。
一开始他并不赞同女儿邓晚弥嫁给盛川,因为邓晚弥一意孤行,邓正恒即便无奈承认,也不愿多理会小家庭。
邓晚弥死后,邓正恒更加断绝了与盛川的来往。
终是不忍放下女儿的骨肉,他出现在盛家附近时,正看见八岁的小盛欲拽着爸爸盛川的手,试图将神志不清的盛川从邓晚弥的车祸葬身地带走。
那时邓晚弥已经走了一年多,马路早已被清理如新,再没有惨烈的痕迹。
盛川不停在马路中央踱步,叫着妻子的名字。
“走啦爸爸,妈妈在家做饭等我们回去吃呢。”
小小的盛欲使劲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忍住眼泪,她不能哭,她还要哄爸爸回家。
哪里还有妈妈会给他们做饭呢?爸爸神志不清的时候,做饭的任务只能落在她身上。
这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往后的很多年里,邓正恒都深刻记得这个场景。
“秧秧,你和江峭……”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想这两个好孩子因为他的过错产生隔阂。
“哦,他啊。”盛欲的声音有些哑,她弯起嘴角,冷嘲的语气里充溢着十足赌气的成分,
“他欺骗我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当初是为了所谓集团的股权才来接近我,如果他肯放弃所有事业和资产,成为一个单纯无可图谋的人,那么我再考虑相信他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上楼了。她知道,外公会把她的原话告知江峭。
但江峭和虹霖你争我斗这么多年,就连外公转让给他的股份,也是用来战胜虹霖,拿回【中峯典康】。那么江峭会放弃努力多年得到的一切吗?会放弃他爸爸留下的产业吗?答案无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盛欲和江峭重修旧好,也是不可能的。
江峭这么聪明的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此后,盛欲窝在房间里彻底消沉,吃不下饭,只喝得下酒,遍地的酒瓶承装着她每一次痛哭的泪水,以及每一个深夜对江峭这个男人万般的恨意和无尽的思念。
面对外公担心敲门询问,她都会假装在睡觉。
虽然白天的大多数时候,她只是躺在床上,萎靡地望向天花板,神情放空。
这些天,她要么毫无睡意,要么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哭着睡着。可是躲得过失眠的焦灼,却逃不出梦魇的枷锁。
盛欲做了好多梦。
梦里大多是与江峭相爱又决裂的种种事。
唯有一次,她梦到了父亲。
那大概是在盛川去世前后。
那年盛欲十一岁,受保姆全天候照料,不知道父亲的情况,也见不到日夜外出的外公。
等盛欲再次见到爸爸,已经是他弥留之际。
慌张、不敢置信,写满小女孩悲伤彷徨的脸。
盛川无法自主呼吸,像个失去生机的人偶躺在危重病房,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口中断续地呢喃,病房里的大人都没有注意到。
那年,江峭十四岁。
他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看见女孩趴在盛川床边,不敢触碰单薄得如同一张纸的爸爸,只能把耳朵尽力贴过去。
“你说什么爸爸?我听不清。”盛欲不敢哭,生怕错过一个字。
盛川的生命走到尽头,重现往日与妻子伉俪情深的画面,一口气断续碎散地吐出来:
“晚弥……吃……面……”
“面?”盛欲抹了把眼睛,问他,“爸爸你想吃面吗?我现在去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