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湖面,波纹阵阵,不小?心?便卷起了琴师的帽帷。他清晰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如墨般的眉眼,一点点映入眼帘。
好巧不巧,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自称琴师的长庚。
一曲毕,江鲤失去兴致,她招了招手,长庚起身告别,抱着琴匆匆离去。
云暄小?心?翼翼跟在身后,随着他来到?那座破落宫殿。
他忽然顿了顿,警觉地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云暄,笑道:“你来啦?”
毫不意外,像是早有预谋。
云暄握紧剑柄,万分提防。他微微歪着头,唤道:“进来坐坐吧。”
许是察觉到?他言语中并无?恶意,云暄下意识便松了手中力道。她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跟了进去。
长庚将古琴放置好,给云暄倒了一盏热茶,屏风后有袅袅炊烟升起。
他说:“宫殿简陋,无?以?待客,还望少主莫要嫌弃。”
云暄抿了一口茶,眉头紧皱,她轻笑着问道:“什么?少主?”
“您莫不是认错了人?”
长庚摆弄着长衫,在一旁坐下,他长袖轻拂,在桌面上变换出了果实糕点。他说:“我知道你的身份。”
“而且,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是么??一半神一半魔,为万人唾弃,为这世道所不容。”
云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究竟有什么?阴谋?大费周章将一群仙官拐来离天?域,不仅抹去他们原先记忆,还骗得他们如过家家一般胡闹。就不怕天?宫那边知晓了,压着你也得打下诛仙台?”
他轻嗤一声?,“我能?有什么?阴谋,人生寂寥,不过是想请一群老友过来叙叙旧罢了。”
“呵,您这叙旧方式,还真?是稀奇。”
他有些惆怅,说:“三十六城是我最失败的作品,就如同我失败的过去一般。”
“那时候文?曲星君尚且还叫兰生,很好听的名字,是我师尊取的。”
云暄搭腔道:“所以?你们认识?”
他笑了笑,“她是我的小?师妹,平日里就爱捧着书,日也看夜也看,到?头来把眼睛熬瞎了,还得托我造一副叆叇。到?了九重天?之后,怕被别人笑话,便极少戴了。”
“大家都说她性子冷,面若寒冰,总是对别人爱答不理。可我知道,她只是有些慢热,说话也温温吞吞的。兰生说不喜欢凡间,因为人类总是太过浮躁,可飞升后才发现?,九重天?依旧免不了勾心?斗角。”
“她想要一座君子城,能?够自食其力,坦诚以?待,人人都知节守礼。于是我替她造了鸢尾城。可她到?了这里,却好像并不开心?。”
云暄笑道:“你都说了,仙人尚且勾心?斗角,又哪来的君子城?”
他微微垂下眼眸,又继续说道:“还有监兵神君,别看她现?在凶巴巴的,以?前可爱粘人了。又娇气又蛮横,遇到?点芝麻大的小?事儿就哭着喊师兄。”
“可都怪我这个当师兄的能?力不足,看管不周,害她跌落魔窟,跟一群魔物足足鏖战了三六十六日。当一群人找到?她时,她遍体?鳞伤,就躺倒在血泊当中,了无?生气。”
“她生生撕碎白?虎精魂,与自己合二为一,以?杀证道。可后来,再也看不到?她笑了。我不止一次劝诫她,以?战止战只会带来更多灾难,从你修仙的那一刻开始,便要知道成仙的使命从来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她敬我,信我,可未曾想终有一日,我成了她最讨厌的魔物。天?帝下令,让她率领天?兵天?将除魔卫道,她一路将我追赶至离天?域,却在交战时扔下了方天?画戟。”
“她说依旧信我,敬我,让我好好呆在离天?域这破地方。只要她还在统领天?军一日,便不会有人过来寻我麻烦。”
云暄哑然失笑,“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他又变换出一坛子酒来,倒入器具中给云暄满上,“我一个人在离天?域苟且偷生了这么?些年?,有些话也只敢跟你说了。”
云暄:“可我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但互相知晓对方把柄,不就够了么??”
他又说起了监兵神君,“如今她啊,还是一样的执拗,性子可真?是一点都没?改。”
“唉,说起来呀,就扫把星混得最差,你看在天?庭被那群高人一等的家伙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凤凰、苍狼那几位,堂堂一方妖君,如今为了一个黄毛丫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了,还有仙界小?太子,真?真?是跟幼时一模一样,活脱脱一副小?霸王模样。自己想要抓住的,便是打死也不愿撒手,自己看上的别人更是休想染指分毫。”
云暄:“您是在说微生星野?”
“是啊,他小?时候可有意思?了,一逗就哭,怎么?都哄不好,非要我带他去蓬莱看大头鱼才肯消停。”
云暄不解地问:“既然是会客老友为何又不敢堂堂正正与他们相见、相认反而在暗地里做这种勾当?”
“你都说了,我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