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人都是小头,能有这么大的动作,必定头顶还有更大的官员在。
再者,他们的私盐多是从两广地带搜集而来,那边儿民风彪悍、尚未开民智,一路上寇匪不少,对方能把盐运进江南,手里头肯定有不少的武器和护卫,当朝武力衰弱,这样的一批武装力量,倘若动乱起来,足够让皇帝坐卧不安了。
密报一送到皇帝手里,他就派了宁怀诚下江南。
起初只是暗访,后来发现暗访不足以接触到真正的核心,暗访就变成了明巡,如今宁怀诚去了大半年,大约是情况相当紧急,平日里半月一封的家信都未曾送回来。
正说着话,明心忽然进来,脸上惊喜:“姑爷回来了!”
姜云瑶立马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宁怀诚大步往正房走:“可算回来了!半年没收到你的信了。”
宁怀诚风尘仆仆,身后跟着的小厮还在大喘气,随行的杂役等人都没跟进来,他见了人才放下心:“我才刚回来,身上脏乱,等我去收拾洗漱一番先去给圣上回话。”
说罢脚步不停,匆匆又走了。
姜云瑶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有几分甜蜜。
按理来说宁怀诚应该回来以后立马去面圣的,就算怕冲撞了陛下回来洗漱也不必回来特意见她一面,他特意回来,也只是想先见见她,叫她看一眼自己安然无恙,不必为自己担忧罢了。
心里甜蜜,她也没歇着,安排了人去提热水,又叫膳房备着饭菜预备宁怀诚回来再吃,又叫丫头们去收拾宁怀诚带回来的箱笼。
她如今身边伺候的人足有五六个,还没算上那些没名姓的小丫头,安排起来也是条理清楚,调剂得稳稳当当。
顾明月算是客人,见她忙碌半天,便也搭了一把手,等到彻底收拾干净,她也没走,想着听一听这什么盐税案。
过了两个时辰宁怀诚才从宫里回来,一路奔波,又在皇帝跟前叙述这半年的经历,差点没把他累个半死。
但即便是这样了,他还撑着身体陪姜云瑶回来用了一顿饭。
顾明月也在座,他瞧见了也没在意,旁人不知道顾明月已经是自由身,他却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和姜云瑶的关系在那里,两个人比亲姐妹还像亲姐妹。
边吃饭,他便把这半年的事情说了。
大致情形和姜云瑶猜测的差不多,那私盐贩子是广州人,见着别人贩卖私盐有利可图便也跟着心动了,他颇有家财,胆大又心细,自己造了盐引倒腾,起初只是小大小闹,几十盐引地倒卖,后来胃口吃得越来越大,不满足于现状了,便开始想法子开拓市场了,先是纠结许多和他一样的小盐贩,统一供货统一定价,拿捏了江南半数的盐引,后来又靠着贿赂官员把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整个江南的盐引都把握在了他的手里。
其中牵扯进去的官员倘若列个名单出来,只怕整个江南都是他这生意的一环。
牵一发而动全身,宁怀诚不敢私下做主,拿捏了证据以后便匆匆回了京,等着皇帝定夺。
姜云瑶蹙眉:“这事儿关系太大了,皇上未必敢动手。”
要是真动了手,只怕要血洗整个江南。
宁怀诚也颔首认可。
当今这位陛下的性子所有人都清楚,英明不足,懦弱犹豫,叫他守成还行,锐进改革只怕很难,如今把握了那么多的证据,只怕他也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留个难听的身后名。
回来之前,连宁怀诚的小厮都抱怨只怕他这半年的差事辛劳都是在打水漂。
他心知可能是徒劳,但还是去做了,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顾明月听得懵懵懂懂,但她晓得这事牵扯太广,皇帝不敢动,旁人也未必敢动,那被安排去调查的宁怀诚难道就不危险吗?
她这般想,便也这么问了。
宁怀诚苦笑:“那又如何呢?”
命令是皇帝下的,他遵命行事罢了。
这半年来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阻挠,不然也不会从暗处打探转移到了明处侦查,那不是给人当靶子吗?
半年前他才下江南的时候,皇帝给他找的借口是去采风游玩,当时随意挑了个错处,还是挑的他在边关“投毒”的错处,把他的差事革了。
人家都以为皇帝是见了他厌烦了,嘴上说得好听是采风,实际上是被贬官了,真论起来当时戎狄兵临城下,他的法子虽然有伤人和,却实在有些用处,至少给朝廷带来了一线生机,不,甚至是大大的好处,不然也不会有戎狄的朝贡了。
戎狄每年要给朝廷朝贡,数目还不小,需要举全族之力,至少十年内他们都发展不起来,也就没法对这边的百姓造成什么大威胁了。
但这点错处皇帝就揪着把人贬了官,怎么不算是过河拆桥呢?那些人心里嘀嘀咕咕的,总觉得陛下这事儿做得不够厚道,但他们也不敢蛐蛐,就怕传到外头去。
也是因为江南的密报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沿途一点儿没经人手,所以才没透露出风声去,旁人都不知道宁怀诚是去做什么了。
直到后来他去了江南,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但后头接触那些盐贩子多了,人家警惕起来了,加上宫里不知怎么的走漏了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他去江南查盐贩子了,他在江南更加束手束脚,只能站到了明面上,也得亏当初暗地里查了不少的消息。
这也是他后来许久没给姜云瑶寄家信的原因,他的信件来来往往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只怕还没送出江南就被人截下了。
“我回来之前,已经查到了不少消息,若不是走得及时,只怕这会儿人还被扣在江南,未必能回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