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月,带着我的师父说这里距离边关还远,这一路上不曾下雨,到处都是干旱,幸亏吾妹借我银钱,我们又带了不少的水,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和牲畜抢水喝的地步。
这一路上虽不太平,但大家知道我们要去往边关,竟也没有怎么为难我们,还有不少人起意要与我们同去,因此这几日队伍日渐壮大,反倒更加安全了,守夜的人也变多了,我这才能空闲下来给你写信。
如今我便坐在篝火旁,火堆上烤着你给我带的肉干,锅里煮着方便面,热气腾腾,消磨了这一路上的疲惫。
说起方便面,后来加入的这些人来看过好几回,直言这东西确实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十分方便,只是有些费油,制作程序也麻烦一些,若是单独制作,显得浪费,但你们前些日子在屯粮,尽可以多囤一些这样的东西,将来也可以吃些热食,若是等将来战事已平,三姑娘说的将此物投入到商路之中也是可行的。
我时常会觉得奇怪,三姑娘的脑袋里好像装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新奇但是相当有用,那些奇思妙想有时总会让我疑心她是不是虚报了年龄,可师父曾经教过我,一个人的骨相是骗不了人的。我左看右看,三姑娘都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可见孩子与孩子相比亦有差距(划掉)。
我是说,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各有各的长处,三姑娘有三姑娘的长处,你也有你的优点,吾妹也不必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我不会山情(此处笔误),不知道说这些话能不能安慰到你,你只需知道我希望你好就够了。
对了还有一事,我总觉得需要和三姑娘交代一下,临行之前,师父带着我去了一趟英国公府,见到了那位司市官大人,宁大人得知我们要前往边关,托我们带了一些东西还有书信,他说只是些报平安的家信,信上没有蜡封,想来不是很重要,我们也不曾打开过。
那位宁大人瞧着有些憔悴,兴许是知道家中兄长亡故,我们走的时候,我听见师父和他讨论事情,说起宫中这几日预备让他进宫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我瞧他的模样应该是想去往边关的,只是身体实在不好才迟迟没有动身,不过也幸亏他没有前往边关,去往边关的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是和我们朝着相反方向行走的,路上也有行商,带来的消息都不大好,他这样的情况要往边关去只怕也只是添乱。
这话我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师父对他很是尊敬,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总之,我会照顾好自己,听你的话,不冒进、不上头,尽力保全自己,平安归来。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长高,跟着你们家姑娘好好当差。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兄青枫。】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顾明月摩挲着信笺上的字,一时之间不知道先高兴还是先忧虑。
姜云瑶看见了,问:“怎么这副表情?难道石头信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明月连忙摇头:“怎么会!他这才出去半个月呢,还没到边关,怎么会有不好的消息。”
她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仔细把那封信放好:“我只是在想,明明之前和我一块儿认字的时候他还说这些东西学着真烦,如今出去半个月,竟然不声不响也学会好多字了,还能写这么长的信。”
可不是长吗!
他们如今还在学写大字,半年的时间勉强能把字缩到和指甲盖儿那么大小,石头又怕自己信里写的东西被别人瞧见,不肯假手于人,通篇都是自己写的,硬生生把这千字写到了好几张纸上,厚厚的一叠。
里头还有不少错字,有些他自己认出来了,有些是实在不会写,都找了谐音字代替,还要加上一句这是笔误,表明自己认得字不会写——兴许是怕顾明月嘲笑他吧。
顾明月才不会嘲笑他,她能收到信已经是很高兴了。
只是:“我是不是不能给他写信?”
姜云瑶说:“当然能写,只是不好寄信。”
石头他们是去往边关的路上,身上又无半点官职,没有办法住官制的驿站,只能餐风露宿,顾明月寄信是往驿站寄的,取起来很麻烦不说,还很难预估他们走到了哪里,若是临时插个近道,这些信便错过了,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往边关寄才能保证他们能收到。
但等他们到了边关,这些书信也都过了时效了,更何况如今边关正在打仗,对书信的内容肯定是要审核的,好多话不能说,也就没有寄的必要了。
顾明月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拦不住自己的失望:“那便算啦,我可以在收到信以后写一封给石头,但是不寄出去,等他平安回来了我再把信给他!”
她甩开这件心事,把石头信里说的东西和姜云瑶讲了一下:“原来姑娘给他请的师父原来是英国公府的人,难怪他想着往边关去呢。”
她们虽然是在京中,却也听了不少关于英国公府的消息,尤其是打仗的时候,这些消息流通的便更快了。
大多都是说些英国公府骁勇善战,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
也有人细数英国公府有多少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太平的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想起这些,也只有打仗的时候,这些话题便被扯出来了。
这一代的英国公早早成了亲,一共生下来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已经出嫁,五个儿子里头,四儿子早些年就已经上了战场,死在了战场上,其余三个儿子这回都跟着英国公在战场上拼杀,前些日子死的那个是老三。
五个儿子只剩下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病秧子,只能养在中京城里。
说他幸运,是因为不必抛头颅洒热血,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或许下一秒,便会人首分离,说他不幸,一辈子病痛缠身,终身只能仰望前头父兄们的背影,不得寸进。
顾明月听不懂他们的惋惜,在她眼里,石头哥哥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宁大人虽然身体不好,却不会轻易丢了命,焉知是祸非福呢?
她略想了想也就抛开了:“早知道石头的师父和英国公府的宁大人认识,便该让他跟着英国公府的路子走的,走官道还安全一些。”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姜云瑶倒是心平气和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