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墙面翻身回退,站稳时笑了声,唇边的弧度勾得浅,像是打得痛快了,也像是下的钩子勾住了不听话的鱼,他盯住龙可羡,连眼神都在咬着她,总之不含好意,他偏头咳一声,接着缓缓地松掉了领口,反手向龙可羡探来。
龙可羡伸手欲去推来时的暗墙,腰带就教人扯住了,往后一拽,后肩便撞进了阿勒胸口。
仅仅是一瞬,她屈肘向后顶,借着力滑出了两个身位。
她对阿勒天然不设防,方才在对打时她就感觉出来了,那是种经年累月养出来的信任感,身体远比意识更加诚实——她对阿勒下不了重手。
内外夹击是件要命的事,对内,她在出手时还要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就像身体里有双手在拽着她的力,对外,阿勒相当难缠,龙可羡逐渐发觉他们出招和拆招都惊人地相似,他也全然不是初见时那般病弱的样子。
这令她有种左手打右手的错觉。
拳风扫过龙可羡耳畔,她闪电般往后斜劈而去,手刀直劈阿勒,他一动不动,而龙可羡却在击中阿勒的瞬息侧了个身,直直劈向墙头,砸下了星点碎石。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里擦过一刹,阿勒就洞悉了她的目的。
她不想打,只想跑。
“拆了这四面墙你也出不去,”阿勒提醒她,“拆了我,你还能走。”
“不拆,”龙可羡答得斩钉截铁,她左右环顾,已经发现了这墙体的端倪,里边不知浇了什么,硬得很,她往后撤步,和阿勒拉开距离,认真地问,“只能从外边打开吗?”
阿勒点头,神情里带着点儿残忍的温柔,龙可羡还没有咂摸出味道来,眼前又是一道拳风,她空翻回避,阿勒已经纵跃而起,死死扣住了她的脚踝,继而以脚踝为施力点,往后一拖!
碎瓷散在地上,两个人缠斗着滚过去时身体里都扎进了碎片,但没有人在意,直至砰地撞上窄室的墙角,他们同时闷哼一声,才在喘息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瞬很漫长。
长到龙可羡能感觉到脚踝那只手还在一路往上。
登、徒、子。
“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摘掉臂环吗?”
阿勒感受着龙可羡的温度,别有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脸。
“你说过,有东西进去你都能听到,我没尝过这滋味儿,想试试。”
龙可羡半晌才想起来他讲的是什么,她嘴唇几度张合,讲不出话,最后抬手抵在他胸口,把他推开了些,匆促地站起来。
“不要,”龙可羡警告他,“不要乱来。”
“怎么呢,是怕外边听到吗?”阿勒步步紧逼,“有什么打紧,让他们听,杀干净就是。”
龙可羡绕着桌边走,气鼓鼓瞪他一眼:“你唬我,外边根本听不见。”
自然听不见,否则内室打得这般激烈,他们还能坐得下去么?这墙就是有问题!
***
侍女温了酒水,合上门出去。
伏先生举杯走了一圈,寒暄下来,又化掉了先前的稍许敌意:“有三爷作保,伏某自然是心服口服的,但此事三爷不明原委,还是不要蹚下水的好。” “冒昧问一句,哥舒公子可还好?”
封殊说的是哥舒公子,这毫无依据,他的手远远伸不到南域,仅仅是凭借从前寥寥几次照面猜测出来的罢了。龙可羡带着一船人去了雷遁海,回来的只有尤副将和随船军士,那个散漫不驯的青年和龙可羡都失去行踪,这么巧,谁信呢,问题就在哥舒策身上。
抵赖就是反向推证,伏先生淡淡地颔首,模棱两可道:“有劳挂心。”
这就是承认了。
“在伏虞城时不曾设宴款待,是我失礼,只是……”封殊自斟了一杯酒,又说,“彼时哥舒公子与小羡关系尚佳,这就是疑点。”
尤副将补一句:“何止关系尚佳,在伏虞城时,少君与他同出同入,一道儿挖坑给人跳,相当亲热,好得简直能穿同一条裤子。”
伏先生不能正面作答,只问:“三爷与少君是?”
封殊看向酒面:“她唤我老师。”
***
碎瓷从阿勒臂间拔出来,湿淋淋的,带着他的温度,强硬地递到龙可羡手里,再包裹住了她的手背。
“你唤他老师,他都教你什么?”
龙可羡仰面微喘,她体力未减,只是束手束脚打得难受,阿勒简直不要命似的,次次拿身体接招,挨着疼也要禁锢她一时片刻。
龙可羡偏头:“教得很多。”
“讲来听听,”阿勒扭过她的下巴,“教你用这种眼神看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