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就是杂草丛生的花园,阿勒忽地停下脚步,祈山问道:“公子?”
阿勒顿足,在乐曲声哄闹声里还是听了片刻,最后摇摇头:“许是听岔了。”
龙可羡这会儿该被府里的人接回家了,说不定在他床上打滚儿,怎可能凭空出现在这荒岛小宅里。
祈山:“今日宴的这人有来头,姓胡,手底下三十条船,把着航道在三城之间把自己当土皇帝呢,成日里忙着到处赴宴,嗨,说是赴宴,也就是寻个由头,让水匪们上供,这岛上的贼寇让我们打得狠,如今要抱这大腿呢公子。”
阿勒不知想到什么,步子加快:“那就一并烧了吧。”
龙可羡确实在打滚儿,她一脚蹬飞了案几,绕出桌脚,在人群间狂奔起来。
水匪要去追,胡二却高声道:“让她跑!我看这小胳膊小腿能跑哪儿去!”
人太多了,水匪个个不洗澡,臭烘烘的熏得人脑子疼,随行的女子又个个香风暖熏,香得不得了,龙可羡像只迷了路的蜂,分衣拂裙地四处乱窜,就是找不着出去的路。
周遭的人闹得更厉害,有人抢过锣鼓,敲敲打打给龙可羡鼓劲儿,哄笑声震得地面尘屑溅跳。
就在一串激烈的鼓点落下后,人群里有一霎的寂静,紧跟着不知谁喊了声,“火!”
像是道引子,燃出了细细碎碎的磨动声,紧跟着堂上众人蹭地站起来,往西北处望去。
“粮库!”那匪头子如梦初醒,高声喊起来,“他妈的粮库着火啦!人呐!上唧筒啊!”
一时间,人群俱都沸腾起来,里里外外乱作一团,龙可羡终于在轻纱软罗里找到了出路,正要一个猛子往前冲,后脖子再度被拎起,一只粗糙冰冷的手卡住了她的脖颈。
"一群废物,窝里都弄不明白,还要沾航道,幸好今夜没白跑,是吧,小东西,哈哈……"胡二拖着她,一路往外走。
龙可羡拼命蹬脚,惊怒之下气劲蹿得厉害,胡二指腹内侧贴着她脖颈,在走动间觉出异常,“你……”
就是这个机会!
龙可羡猛地低头,往他手腕处狠咬了一口,随手抄起条板凳,砸得胡二连退数步。
在这瞬间,她有些微微的晕眩,浑身上下似乎有火星在蹿,激起阵阵战栗,她轻轻发着抖,觉得自己力大无穷,就是传说中的小福将。
胡二被砸了个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不识好歹,带回去调……”
他的话音断续,变得含糊,喉咙口呛着血,在咳嗽间往下看到了一节突兀的剑芒,沾着猩红的颜色,正滴滴答答往下落,很快便凝出片血泊。
胡二的身躯缓缓倒下,露出道小身影,龙可羡背着小书袋,发簪跑掉了,裙摆沾满泥,脸颊上不知哪儿蹭来的胭脂,像是对这一幕始料未及,气势汹汹的表情凝固在当下,有点呆楞。
看到龙可羡那一刻,阿勒的神情实在太精彩。
这一眼太短,龙可羡还没琢磨出什么,眼睛就被只温热的手蒙住了,盖住了冲天火光,也盖住了遍地血迹。
清爽的皂角味让周围的空气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龙可羡轻轻揪住他的衣摆,在阿勒以为她要讲出什么温情脉脉的话时,忽地被龙可羡一把扛起来,跨过门槛,撞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
第63章你不在
这一扛,不仅阿勒惊了,祈山也惊了,角角落落里扎的双骑都探出头来,小声说:“公子被扛走啦。”
而龙可羡速度太快,她观此地不是魑魅魍魉,就是牛头马面,没有一个好东西,于是拿出了逃命的架势,扛得阿勒在风中晃个不休。
“放!”阿勒没法子,只好拍着龙可羡后背,“放我下去,扛着跑什么,头要被吹掉了!”
龙可羡不肯放,她认定一件事,地崩山摧都不会犹豫,一边在心里原谅阿勒的啰嗦,一边呼哧呼哧提速。
风骤然掠动他的额发,窗棂都晃成了灰影,时而漏出点细碎火光。
这还莽上了,阿勒哪能忍被个小孩儿扛着跑来跑去,回过神来,弯身扣住龙可羡侧腰,龙可羡冷笑,“龙可羡,不怕痛。”
她不怕疼,却不晓得腰间两块软肉经不住掐。
那点酸痒麻带来的触动太突兀,像是往静湖里投了颗石子,荡开的涟漪递到全身,让她霎时抖了一抖,手也松了,步子也猛然刹住了,连后脊都僵麻一片。
而龙可羡还稳稳当当地站着,阿勒整个人受到惯力,差点儿被甩飞出去,他抽出腿,甩个空翻落地后,才算松口气,正要开口,余光里又瞥见乌泱泱的酒客涌出门来,便捞起龙可羡,当腰夹在肘下,藏进了假山里。
你扛我,我夹你,阿勒低声说:“扯不平的我告诉你,龙可羡,”
阿勒咬着牙,眼里死死盯着她,说不上是气,还是惊,胸口急剧起伏,心绪百转千回,最后没办法似的,又低声念了遍,“龙可羡!”
这三个字灌注了太多情绪,他若不是今夜心神不宁,若不是频频怀疑自己幻听,若不是信邪!这小炮仗当真就要教人带回家去窜天飞了!
龙可羡还浸在那痒麻痒麻的触感里,她对痛觉不敏锐,猛不丁被掐了一回,还有点儿怪新鲜的,转着眼珠子,知道自己可能要挨训,于是只时不时地瞟他一眼。
阿勒被这眼神戳得胸口渐平,又不甘心似的,找了个假山空槽,把她往里一塞,自己跟着猫腰进去:“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