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本是弃子,她走通荀王的路,借着战事把她召了回来,这是北境龙氏灭族的开始。”
“你莫要再心软!”龙慎咳出两口血,把环佩交给他,“龙可羡不过是把刀,野心勃勃的是龙清宁,今日我在劫难逃,这担子,这担子我交给你,龙氏未亡……”
“二叔不要再说,”乌枝鸣面色苍白,说,“只要活下来,回到主家便能东山再起。”
“我不成了……”龙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追来的龙可羡狞笑道,“龙清宁算无遗策,引你到涂州,要借你之手诛杀我等,却不曾想过自己。骊王封她为妃,是为了做给你看,有她在一日,你一日不会反!但你若是离了祈国……龙清宁必死无疑!”
他像是癫狂了,呕出口血:“她在这个局里露了两次头,一次在召你回北境,取北境兵权,二在引你至涂州,斩草除根。但终究把自己晾在了局势上……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龙可羡被围杀时不曾变过脸色,被龙慎指着鼻子唾骂时不曾变过脸色,但听到这话,瞬间便挣开了阿勒。
龙慎已经死了。
他倒在乌枝鸣身旁,让那道颀长的身子看起来更加单薄,他对龙可羡惨然一笑,回身跃下了海,眨眼间就被飞流与潮浪吞得半点影子不剩。
龙可羡急促地喘息:“我要……回王都。”
阿勒没有应声。
海面上逐渐压来密集的黑影,尖头赤尾,是黑蛟船。
身份亮得猝不及防。
龙可羡无暇顾及,在这沉默里嗅到了强硬的拒绝,她抓着阿勒手臂:“我要回王都。”
阿勒反手扣上臂环,细密的痛感截断了气劲,让她骤然膝软,跌在阿勒臂弯,听得他说:“不准。”
哨兵后脚才赶到,嚷起来:“公子给少君戴了什么!少君怎就横着了!”
话刚出,肩颈就架上七八柄剑,哨兵目瞪口呆,听见方才还并肩作战的黑甲军笑嘻嘻地说:“拿下。”
龙可羡听不见,她脑中昏沉,气劲飞速溃散,骨肉皆软成了棉花,连指头也抬不动:“我不能与你去南域。”
龙慎或许是穷途末路,但他有句话没说错,龙可羡在祈国境内如何扑腾都好说,一旦与南域勾连在一处,就踩到了骊王底线,龙清宁便会陷入险境。
“迟了。”阿勒摩挲着她手腕,往她手里塞了冷冰冰的物件,吻住她,同时带她使力。
龙可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要丢掉手里的匕首,惶惶地摇头,却使不上力气。
阿勒喜欢龙可羡盯着他,那样认真的神态看起来很招人疼,美好得让他想要撕裂自己的伪装,肆无忌惮地露出卑劣而凶狠的一面,再反过来欣赏她的表情。
她会愤怒。
会咬他。
都可以。
但从祈国到涂州,阿勒已经撬动了龙可羡,绝没有放她回王都,一杆子打回原点的可能。
匕尖刺入阿勒腹中,血液黏稠,烫得龙可羡淌出泪来。
阿勒丢掉匕首,抄腿抱起她:“北境王越境刺杀,当场捉拿,带至南域关押。”
=第二卷~浪儿翻=
第53章浪儿翻
牢房阴湿,朔风从窄窗呼啸而入,袭人肘面。
牢头搓着掌入内,哐当放下食盒,抱怨道:“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缝里疼。”
另个大胡子狱卒踢着干草,把门缝堵严实,两人窸窸窣窣地开始分发牢饭,一碗稀菜汤,一只硬邦邦的馒头,不馊不烂不掺土,已经是顶顶好的一餐了。
挨个塞进牢门里,只剩最后一间牢房,可食盒已经空了,狱卒犹豫地说:“这间,还是不送食?”
牢头也抬起小窗往里撂一眼,火光昏昏的,只能看见道小小的影子,一动不动,犹如滴漆黑的墨凝固在墙根底下,摇头:“上头说不许给饭。”
“那么小只……”狱卒嘀咕,“能顶什么用,三日不给饭不给水,大男人都扛不住,别明日草席一卷,就拖到乱葬岗去丢了。”
“你好心?你好心自去给食,明日卷去乱葬岗的就是你。”牢头冷嘲,抱着茶壶坐在桌前。
“我也有个这年纪的女儿……”狱卒碎碎地讲两句,也就不说了,掰碎的馒头又丢回了嘴里,干巴巴嚼得没滋没味儿。
夜色沉寂,紫蓝色的天穹缀着几颗星子,雪还没化,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风卷着雪沫往前滚,懒懒地扑着两只乌黑的靴筒。
落下的足印很浅,不一会儿就被风扫得平平整整,看不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