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不坦白,暴不暴露的,龙可羡全部忘到了脑后。
第34章甜头
涂州、北昭,龙可羡哪个都没选。
暴雨洗去半边残云,翌日,穹顶蓝得透亮。
龙可羡合上漆封小竹筒,把最终的决定绑在海鹞子上,捎向了那片翻涌的海域,而后默默地看了眼榻上熟睡的阿勒,悄没声儿地拉开门,登船出了海。
海鹞子悬停在天边,转动眼珠,盯住正吞吐白沫的海面,倏尔振翅提速,俯冲直下,宛如颗疾坠的雹子。
“哗啦”一下,没有砸入水中,反而精准地啄出小鱼,得意洋洋吞入腹里,直到吃得半饱,消磨了两刻钟,才落在客栈另一边窗口。
大老爷似的,挺个圆肚踱来走去。
不多时,从窗口慢悠悠伸出来只手,修长的,从上到下罩住了海鹞子,连翅带头捞进来。
“鸟球,肚子都快坠到脚上了。”
“啾。”海鹞子不乐意听这话,在桌上不停跳踩。
阿勒打开竹筒,一看,唇角徐徐拉开。
小少君学聪明了。
阿勒昨日的话就是在提醒龙可羡。
北境还未脱离王庭掌控,别管那层从属关系多么薄弱畸形,龙可羡都是骊王座下的分疆之主。
她本来就受着骊王的忌惮。
在骊王眼里,北境王就是个难以拿捏、行事张狂的主儿,她连服从都是明码标价的,怎么可能放任北境与北昭建立什么长久和谐的共通关系。 对骊王而言,军事上无法拿捏北境,只有军饷赋税是龙可羡的痛点,他不扯着北境后腿,让北境继续穷下去只能依靠王庭就不错了,哪能给她白送银子。
王庭与地方的关系畸形,那是地域民风所致,分散的疆土导致无法集权,王庭自古就是祁国境内多方势力妥协的产物,象征意义远大于实权,龙可羡没有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就只能走另一条路。
涂州么,再是个销金窟,吞吐量也是有限的。
北昭是荆棘丛路,涂州充其量只能算是窄道。
龙可羡看的不仅仅是如今把在手上的三船货物,还是未来,她甘心在海令风口插一脚之后,只能风里雨里地往来,做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么?
小少君不是做掌柜的料,她连算盘珠子的使法都只是听响玩儿,最趁手的还是叠雪弯刀。
从一开始购船,打入闻商道,到借机南下来到碧鳞岛,龙可羡看到的不仅仅是商路,还是兵道。
为什么带兵南下?伏虞城不缺船户,二十两银子就能买断他们两个月。龙可羡打的主意,是带兵南下之后便没打算再带回去。
乌溟海上有无冕之王,赤海却空悬无主,而龙可羡不要虚名,她要实利。
片面地看,龙可羡想让三山军一南一北地包夹祁国陆域,把北境巡检的那套搬到赤海,形成能战能防的船队。
从全局观,赤海是片好地方,南临乌溟海,西通北昭,东面雷遁海,龙可羡要霸着这个中枢,在赤海海上形成纵横网线,捏在手中。
有这野心的人遍地都是,但他们止步于两点,船与人。
战船就好比战马,龙可羡虽然斥资购下飞鸥船,但它作为商船绰绰有余,却远远达不到战船的标准。 龙可羡要的是黑蛟船那样的神驹,而不是飞鸥船这样的跛脚驴。
“三条战船,还要配备齐全,你是逮着我薅呢。”
阿勒看着信,想象龙可羡写下这些字眼时,眼里流露出的野心,再想想这小白眼狼招呼都不打就躲出海,他便有种咬坏龙可羡的冲动。阿勒咬着笔,悠哉地单手枕臂,在心里过了无数狮子大开口的不平等交换,但最后还是提笔,添了寥寥几个字。
***
金乌西坠,龙可羡乘浪而归,她又按着此前得的海域图,到近海巡了几圈。
泊岸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归鸦溶于昏暗的林叶间,龙可羡蔫头耷脑坐在舷梯上,拿手兜着逐渐暗淡的夕光,一抓一握的,像要把光摁进手心。
阿勒一整日都没见着龙可羡,此刻站在舷梯下一听,顿时乐了。
这姑娘喃喃着要吸天地精气呢。
“这是哪儿来的小妖怪,俊眉润眼的好生招人疼。”阿勒三两步上梯,龙可羡没设防,来不及起身就被圈了个满怀。
“头发——”龙可羡低喊。
阿勒把辫梢绕进指间,和她并肩坐着,他腿长,舷梯没处搁,只能搭在三道木梯之下,看着落拓又不羁。
龙可羡闷不作声,阿勒也不提,两人就坐在舷梯上,看薄薄的月光洒下来,一带碎盐粒般的星河就流淌在脚下。